“啊,我的确会为你保密。”张舜说。同时,他在心里说出了后半句:“但我也不会任凭你们在弗多为所欲为。”
他的手中,攥着一根头发,那是从灵者之刺身上掉下来的。张舜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塑封袋,把它装了进去。
然后,他瞥了一眼地上躺着的江流月,不禁叹了口气。
这家伙,也真是不幸,竟然撞见了这种事情。
他俯下身去摸她的鼻息,发觉还有呼吸。
她的脉搏也很平稳,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口血迹。显然她并没有受到伤害,只是单纯的被击昏了。
“咦?奇怪了。”张舜看着江流月的脸,他有些迷茫,总觉得这个人长相有点脸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又似乎与自己有那么点关系。
但是,他又一时间想不到在哪里见过。
这时候,窗外响起了救护车和消防车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警笛声。
张舜知道,救援来了。
他回到大厅,发现火势已经蔓延得极为可怖了。
兵可乐回到了一楼,和诸多幸存的科学家们,一起躲到了通风窗附近。他们用几块大桌布打湿了盖在身上,在浓烟中苟延残喘。
少女本来还很焦急,在看到张舜出现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冲上去,搂住了张舜的脖子。
“你去哪里了啊!人家真的很担心你!”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点哭腔。就在刚刚,她发现幸存的人里面没有兵文兴。火势已经蔓延到了这种地步,兵文兴倘若没有在这里的话,多半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这时候,一个脸色漆黑的中年教授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张舜的手。
“张先生……张先生……多谢你救了我们。”
张舜定睛一看,发现是兵遇。他顿时心生厌烦,就要甩开他的手,岂料兵遇牢牢抓住他,不肯放松。
他的声音里,仿佛带着血:“全完了,我们的计划全完了。”
张舜停止了挣扎。
那一刻,心中的愤怒再也无影无踪,他看着兵遇,这个男人的眼睛里血丝遍布,头发被烧掉了一半,满脸被熏得漆黑,脸颊上有两道白白的泪痕。
他明白,保守派的计划,彻底完了。
今天的会场里,聚集了近两百名来自弗多联邦大江南北的军事科学家。武器、材料、设计、医疗等各个领域的大咖都有。
而现在,缩在这墙角的幸存者,竟不足二十之数。
一下子损失了近百分之九十的人才,这个漏洞,修养一百多年也不一定能补上。
在此期间,无论如何都无法通过提升陆军装备的方法来赶平与帝国部队的战斗力了。
保守派的计划,彻底宣告破产。
他的头发仿佛一夜之间白了一半。
这些人,都是深信冯庆山所说的战争必然会到来。他们为之拟定了保守派的计划,并为之奋斗了半生。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而且,就在这希望破灭的同一天里,他还丧失了父亲。
国与家之理想双双破灭,让这个才三十多岁的男人头发近半变白了。
兵遇的声音哽咽了,他拉着张舜的胳膊,:
“张博士。保守派遭遇重创,家父身亡。如今唯有刺杀派和你们涅槃派尚还存留希望了。”
张舜咬着嘴唇。兵文兴死了,本该是让他高兴之事。可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或许正如灵者之刺所说的,各派之中唯有保守派的方案才是正解。刺杀派和涅槃派的企图,甚至不为皇帝所重视。
他轻轻地把身旁眼泪汪汪的兵可乐搂在怀里,抚摸着她那乌黑柔顺的头发。
少女抱住他的腰,低声啜泣着。那个人,就算是再沽名钓誉,也是她的父亲。
她的悲戚,在场的唯有兵遇能够感同身受。听着那嘤嘤的哭声,他的脸色变得狰狞,痛苦,扭曲。
“小妹,保重。”
他轻轻拍了拍兵可乐肩膀。男人的尊严,终究没让他像她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两个字。
保重。
兵遇离开了这避难的一角,走向了那熊熊的火焰。
那一刻,他竟诞生了轻生的心思!
张舜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掌将他阔翻在地。“混账东西!你这个狗杂种!”
兵遇捂着火辣辣的脸。这一巴掌好不沉重,直接将他的眼镜都抽飞了。
“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你那眼泪是什么意思?你是个男人吗?”
他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兵遇的鼻子,骂骂咧咧道。
“我本以为兵文兴是个脓包混账,没想到他的儿子更是个大脓包!区区一点挫折就能把你的理想和你的性命夺走?那我经历的那些究竟算—什—么?!”
说到愤怒之处,他把光质军刀狠狠摔在地下,里面的金属全部拧成了一个大铁坨,沉重地砸到了地面上,震得整个会场都有些晃动。
闷响之中,有人低声说:“这是光质转换技术。想不到在他手里已经实装了。”
兵遇呆愣地坐在地上,捂着脸,不知所措。
张舜回身走向了员工通道。
这时候,兵可乐红着眼睛走了过来,抓住了他的手。
“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还带着哭腔,但少女还是倔强地用那种嗓音说道:“你今天真的是,让我很瞧不起。”
说完以后,她从地上捡起了光质军刀,把那些金属收回去,跟在张舜的身后,向二楼的员工通道走去。
—
救援人员很快从外面切割了玻璃门,将被困的人救了出去。火势在消防队的努力下控制住了。
张舜没敢留在这里,他心虚。因为毕竟火是他放的。虽然那会儿是在战斗中焦急了,忘了考虑周遭环境便贸然使用了喷火器。
从二楼员工通道到走廊尽头,他用光质军刀结了一根金属缆索,用衣服裹着手,滑了下去。
临走时候,他看了一眼江流月,心想:“放任不管,应当会有人救助她吧。”
兵可乐默不作声地跟在他后面,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两人驱车离去。
张舜摸了摸怀里的塑封袋,里面装着灵者之刺的一根头发。
“此行也并非没有收获。”他心想。“本来想来看看业界的其他人的研究都进展怎么样了,却没想到被卷进了这档子事。”
“不过,保守派幸存的那些人,应该会陆续加入刺杀派和涅槃派。否则他们无处可去。我们的研究所,恐怕要扩建一些了。”
张舜心事重重,默默想着以后的事情。而兵可乐靠在后排座椅上,少女心力交瘁,再也支持不住,睡过去了。
【后话:第二天,张舜在南平早报上看到了这样一组简讯:
(本报讯,记者xx。)南平时间21点,七星大会所发生一起恐怖袭击事件,疑似恐怖组织所为。当晚同一时间,帝国北里兰卡市普罗米修斯神庙起火,梨马联盟帕里斯圣母院起火,北艾米莉卡战争女神像被客机撞毁。名为“害虫”的国际恐怖组织在9小时后宣称为这四起恐怖袭击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