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威力的剑招瞬间失控，将空间撕破了一个洞。江流月看到，包括那一把剑在内的许多东西，都被卷进了那漆黑破碎的空洞之中。其中，也包括一名红衣少女。
“姐姐——！”
她听到那白衣少年撕心裂肺的大喊。但是，下一刻，声音却戛然而止。
画面忽然熄灭。再次亮起的时候，已是一颗赤色的流星，在浩瀚星海中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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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吗？她来了。”红衣美妇肃然用双手托起那颗赤色的流星。“很久很久以前，我的灵魂被破碎成了两半，投身于滚滚尘世之中轮回。其中一半是你我，另外一半是她。她消失在星海尽头，而我则在这颗星球上轮回辗转了数百万年，只为再见到丈夫一面。”
江流月瞠目结舌。半晌，她才问道：“姐姐，你到底是谁呀？”
“我？”红衣美妇笑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你的前世，你是我的今世。”
江流月更加迷糊了。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红衣美妇。直到此时，后者脸上那朦胧的雾气才逐渐消散。她的面目，赫然与江流月一模一样！
“过去，这里曾经有一块很大很大的尘埃大陆。但是，它在一场战斗中损毁，其余下的百分之一左右的灰烬变成了帕多行星。而我，则在那场战斗中发动了自爆。坦白来说，那块大陆就是被我摧毁的。”
“百分之一的灰烬形成了帕多行星？那它原来得多大？怎么可能？！”江流月惊愕地说道，她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不可能？那片大陆的残骸至今仍存在。就是帕多行星所在的恒星系旁边的那一大团尘埃云。”
“天哪，那是特尔奥星云！”江流月彻底麻爪了。理智上她还是觉得没可能。但特尔奥星云的形成一直是个谜。其他的星座大多是向中心聚拢的，唯有它是向外扩散的。这也符合红衣少妇说的“爆炸说”。
她不得不相信了红衣美妇说的话。忍不住抬起头，傻傻地问道：“姐姐，难道你真的是传说中的‘神’吗？”
“以前或许算得上是。但现在不是了。”红衣美妇苦笑道。“现在与你对话的我，不过是我用特殊手段留存下来的记忆体罢了。我灵魂中包含着神性的那一部分，已经在轮回之中，形成了独立的意识——那便是你。”
“这……这样吗？”江流月有些忐忑。“可我不觉得我有什么特别的？”
“你能使用月华剑的“剑刃”，便是最好的证明。”红衣美妇眯起了眼睛。“月华剑是我生前的武器，一生只认我为主。它的本体，随着另外一半灵魂去了。但作为剑刃的部分则被抽象出来，以“概念体”的形式留在了你的体内。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将它召唤出来作战，那便是你的‘赤钢’了。”
“我还以为那是我的格拉维瑞斯能力呢。”江流月低下了头。事实上，一个人很难先天拥有两种能力。对于她来说，赤钢其实并不是格拉维瑞斯能力，“镜中繁花”才是。
“嗯。”红衣美妇轻轻地点了点头。“不过，它终究还是给你带来了麻烦。”
“麻烦？”
“嗯。剑刃的存在，保护了你的灵魂，让你在被丢入那条神河的时候，未被磨去本我意识。这虽然让你避免消亡，却也给你带来了后面的苦难。原本应该在你灭亡之后，由神河所诞生的灵魂“灵者之刺”支配这具身体。可现在，她却变成了副意识一般的存在——你们的灵魂同时栖居在这具身体里。”
江流月咬了咬牙，说道：“我以前不知道她的存在。只是从到了NP市以后，每次昏迷失去意识，她都会跑出来作乱。我才知道身体里有这么个东西。”
“你既知道她的存在，那你也应该知道，帝国之所以培养你，完全是把你当做了用之即弃的工具。可你却为什么，至今仍对帝国有所留恋？”
“我也不知道。”江流月有些忧愁地说道：“或许是因为卡洛斯大人于我有救命养育之恩，待我不薄。我心底里觉得，不能背叛他们，恩将仇报。可是，我真的不能帮他们去迫害风星河……”
“所以，你对他们隐瞒了他的身份对吗？”红衣美妇叹了口气。“但是，你不反叛，他们却也会杀你。”
“不，不会这样的。”江流月腿一软，坐到了地上。红衣美妇的话，戳中了她心底最担心的那一个点。
但是，她心里却很清楚，自己在帝国待下去会有怎样的待遇。
灵者之刺能够出来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了。从一开始的，仅仅杀害了下水道中的双生人偶便失去了行动力；到歼灭百分之八十的保守派科学家；再到清洗了NP市七成的能力者。
那种坠入黑暗的感觉一次比一次更强烈。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原本她是从驾驶位被撵到副驾驶位的程度，而现在，则是被关进了后备箱里。
下一次，或许她就要永远地沉沦了。
“我……”
她想到了皇帝的强大，想到了十二使徒的残暴。
她始终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反叛。可是，她的心中却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那位少年。
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意识深处的某一个最柔软的地方就松动了，仿佛与生俱来的感情一般，她觉得自己可以为了他而死。
她忽然抓住了红衣美妇的衣角，恳求道：“您一定有办法。请您一定要帮帮我！我愿意做什么都可以！”
后者却叹了口气，说：“若是我是一缕货真价实的灵魂，我可以以摧枯拉朽之势碾平那名自大的皇帝，和他背后那装神弄鬼的小小星神。可惜，我现在只是一个残存百万年的记忆体。对于这世界而言，我是如同投影一般的存在。”
她蓦然坐倒在地，把可怜的少女揽入怀里，叹了一口气。
“灵者之刺逐渐强大，它终有一天会吞噬掉你的灵魂。你必须想办法。”
“可是，我想不出办法啊！”江流月痛苦地趴在她的怀中，轻轻地抽泣了起来。
她从未感觉到如此绝望——这是她一个人的战斗，没有人可以帮得上忙。可这偏偏又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灵者之刺日益强大，而她则一天天的衰弱下去。
红衣美妇紧紧地搂着她，轻声在她的耳边说道：“不要害怕。至少，你不是一个人。”
江流月麻木地点了点头。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父母之爱，但是此时趴在这红衣少妇的怀中，竟有一些亲切的感觉。
后者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我也想不出办法。唉……你本是由我之残魂而生，亦算是我的转世。可到头来，我竟没有什么能传给你的。”
她痛苦地捂着额头，说道：“我的记忆，自一开始似乎就残破了。我生前通晓星空尽头之下的一切，掌握数万种神奇的道法神童。可那些知识和那些道法，似乎都在死亡的时候失去了。以至于我能留给你的，就只有那可怜的剑刃，以及寥寥无几的剑意。”
“已经不错了。”江流月擦干了眼泪。“至少，我比那些一无所有的普通人要强一些。”
她从红衣美妇的怀中挣扎着站起，仍带着哭腔，却坚定的说道：“不管怎样，我都要保护他。倘若我快要死了，那便……搭上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她的灵魂，骤然间光芒大作，驱散了身周的黑暗。
红衣美妇看着她，那一刻，她忽然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数百万年前的影子。
“唉……”
她轻叹一声，衣袖轻拂，站起身来。
“心中与我，方能无畏无惧。无怨无悔，方能人剑合一。”
她感慨地说道。
“剑道起始，皆为凡俗。凡之剑道，为杀敌而生，为肢解而行。纵使再精密，再纯熟，也是凡间之道，与万物共联，被‘道’所限制。”
“‘空‘之剑道，则不尽然。所谓的‘空’，即是‘零’。所谓的剑道，即是归零。心中澄澈，目不暇视，剑意精纯，乃是‘空’之境。臻至此境，剑道断绝与世间之联系，便是必中、必灭之剑。”
“但‘空’却不是最高的剑意。无论心中再空，终究是有敌与我之所在。‘空’之极限便止步于此。出剑，入‘空’，‘消灭’。虽然行道外之道，却抵达道内之果。只因‘空’的不够彻底，‘空’的不够决然！”
“因为剑道的最高境界，乃是‘无我’！从一开始，便是‘空’，从一开始，便不存在敌与我。在空荡荡的世界之中，连‘我’都不曾存在，‘敌’亦不曾存在。此乃超脱因果之剑道，乃是无上之剑道。”
江流月默默听着，暗自背诵着她的话。
红衣美妇神色复杂地看了江流月一眼，说道：“你的剑意，已臻至‘无我’之境。我的毕生所学已经全部教授与你，再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的了。”
江流月惊讶地看着红衣美妇，她忽然发现，后者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身体竟然开始逐渐地变淡了！
这一发现，使她大为惊恐。在这一场属于她自己的战斗中，唯有这名红衣美妇，是她唯一可以攀谈、唯一可以交心的朋友。而现在，如果连她也离自己而去了，那便是真正的无依无靠了。
“不，不要走！”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江流月冲过去，想要抱住她。可，她的双手却从红衣美妇的身体中间穿了过去。
红衣美妇缓缓地露出了微笑。她轻轻地把手停留在江流月的头顶，柔声说道：
“我本便是一道记忆体，在这星球上转世流亡了数百万年，只为再见到丈夫一面。如今心满意足，早该消散了。”
她望着江流月，脸上忽然露出了幸福的神色。
“这世界上，一切的等待和努力，都是值得的。”
江流月木木地点了点头，对眼里的泪水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红衣美妇的身体越来越淡了。她最后，用手抚着江流月的脸颊，嘴唇微张，说出了那最后的话语。
“一定要保护好他啊……”
话音落下，她的身体突然炸碎，化作了漫天莹尘。
那些发光的晶体，在这片空间中久久飘散，照亮了这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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