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杰说。他说话的时候赵旭已经往屋里跑了,跑到一半回头说了句:“门口有拖鞋你们自己拿吧。”
两个男生刚刚换好拖鞋,赵旭就从楼梯上跑了下来。
“抱歉抱歉,我们夫妇昨天刚从外地出差回来,早起都在补觉。哈哈,莫要见怪,她就在梳洗了。两位先来客厅坐一会儿吧。”
风星河和吕文杰欣然随他来到了客厅里。
赵旭家没有电视,想必是不经常在家里住,所以没有添置这东西。原本应该挂着电视的墙上,却贴满了与形形色色大人物的合照。
风星河快速地扫了一眼,发现了不少自己认识的人。王进安、丹尼尔、张舜、温贺龙都在其中。
他的目光,扫到了照片墙正中间的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双腿折断的瘦弱女孩,正艰难地在泥地爬行。她的脸上满是泥土,身后是一只虎视眈眈的秃鹫。
照片的右下角用圆珠笔写着:第27届普利策新闻奖提名作品,N年N月N日摄于尼克鲁伯公国。
尼克鲁伯公国是前鲁鲁斯维因北边接壤的一个小国,现在已经被尼斯南图帝国灭了。
“哦,那是我太太的摄影作品。”赵旭看了一眼墙上的照片,说道。“那大概是她一生中反响最为强烈的一副摄影了吧,曾提名了12个极具含金量的摄影奖项。”
“后来呢?”风星河饶有兴致地问道。
赵旭还未回答,吕文杰便拍了他一下,说道:“可别当着赵太太的面问这事。”
“没事没事!”赵旭微笑着答道,“这种事情我们从不放在心上的。”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我太太因为这张照片,丢掉了摄影记者的工作。现在已经失业5年,正在攻读经济学博士。”
风星河有些惊愕地看了这张照片一眼。乍一看,构图确实触目惊心。这个处于战争中的国家的人民、尤其是妇女和儿童,其命运之坎坷,已经达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照片中的女孩儿面黄肌瘦,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所导致。她在地上爬行,以至于秃鹫竟将其视作了猎物。
“照片发布出去之后,舆论一片哗然,先是掀起了一阵反战浪潮,紧接着便是对我爱人的抨击。”
“抨击?可是她做好了一个记者的本分啊?”
“他们抨击她,说她没有一点人性,看见这种情况,竟然不去救孩子,竟然还在拍照,简直是蛇蝎心肠,为了拿奖连一点人性也没有了。”
“……”风星河默然。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那赵太太没有解释吗?”吕文杰忍不住问道。他只是知道此事,却不知道此事的细节,从来没有听赵旭详细讲过。
“解释了,可有什么用?怎么解释?需要三句话:第一:‘秃鹫是食腐的,孩子没有生命危险。’第二:‘孩子的母亲就在旁边,随后就用木棍赶走了那只秃鹫’‘第三,我在之后把身上所有的面包和水都给了那一家人’。三句话,概括了我妻子当时做的所有事情。可是又有谁听呢?”
风星河轻轻地将手搭上了吕文杰的肩膀,说道:“大家就是这样,一句话解释不清楚的事情,就都是胡搅蛮缠,就都是找借口。没有人会听你的详细辩驳的。他们只关心结果,而且他们的结果非黑即白。”
他愈发地想念自己的父亲,那个为弗多镇守边疆半生的将军,短短的从军生涯中,大大小小打了五十余次胜仗。可是只因为最后一次败仗,他就被骂得体无完肤,背负了战败的所有责任。
虽然有识之士都看得出来,他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但有识之士毕竟只是大海中的一滴水。直到现在,走上街去随便拉一个人,问他“你对冯庆山的看法?”得到的答案多半都是“他是个无能之辈,纸上谈兵的家伙。”
赵太太从楼上走下来了。风星河转过头去,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人。
她是一位面目刚毅、线条很硬朗的女性,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书卷的气息。她的体态很匀称,完全没有30多岁女性的花枝招展。
“害,大家也都是好心。毕竟谁也不想看那么小一个女孩子受苦受难不是?”她一边挽着头发,一边从楼梯上走下来。“可她们最后还是死在了祖国的土地上。我奉命撤离的时候,劝那位母亲一起走,可是她和孩子们都很坚定。她说她的丈夫在前线拼死杀敌,她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她的孩子们也坚持在祖国的土地上等待着父亲回来。”
赵旭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聊,我去煮点水果粥做早餐。”
赵太太坐到了风星河和吕文杰对面的沙发上,说道:“我姓钱,叫做钱广惠。你们可以叫我赵太太,也可以叫我钱女士。都行,反正我不介意的。”
“好的赵太太。”风星河说。
“没问题钱女士。”吕文杰说。
钱女士看了风星河一眼,微笑道:“没想到你一直过了半个月,才过来找我。上次采访时候我给你的那张纸条,看来是有很好地帮到你呢。”
“上次冒充赵先生去采访的那位就是您吗?”风星河惊愕地问道。他怎么记得,那人是一个男性呢?
“我有一些好用的小道具,可以暂时性地改换面容。钱女士一面说着,一面拉开了抽屉,露出里面一叠薄薄的硅胶面具。你应该也见过别人用过这东西吧?”
风星河点了点头,他确实见过达者之刺用这东西。
“这还是艾米莉卡传过来的技术。他们那边有个节日叫‘万圣节’,过节的时候就得扮各种鬼。于是就有公司发明了这个面具,卖得特别火热呢。”
钱太太合上了抽屉。风星河的嘴唇动了一下,想直入正题,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启齿。好在钱女士知道轻重缓急,对他说道:“你来这儿要做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但我不是那位大人,我只是它的【碎片】。你可以理解为,在这儿和你交谈的,是一半儿的钱广惠女士和一半儿的【碎片】。所以,我有权利根据我的意志,和你谈条件,对吗?”
“对……对的。”风星河皱了下眉头。他没想到星辰交代的任务竟然还需要谈条件。原本他以为只需要来到这里,取走碎片就可以了。
“好,那么我要五百万弗多币。”钱广惠狮子大张口,伸出了五个手指。
风星河皱了下眉头。他没想到,钱女士竟然会和他谈钱。
吕文杰当场按捺不住,脸色一变,说道:“您不会就是这么肤浅一个人吧?”
钱女士笑而不语,只是看着风星河。
后者倒是没有那么急躁,而是淡淡的问道:“您想做什么?”
“我想成立一个基金会,专门用于失去双亲孤儿教育的。你知道的,议会在这方面的社会福利政策并不如人意。这个社会只能保证一个孤儿不愁吃穿地长大,但却无法支持他们去参加高等教育。想必您也有过亲身体会吧。”
“嗯……”这一点风星河绝对是很有发言权的。他失去了父亲,母亲双眼失明,靠救济金活着。从资金来源上讲,他和孤儿是差不多的。那种一边勤工俭学一边读书,还要养一个妹妹的痛苦,真的是让人痛不欲生。
“所以,你还在犹豫什么呢?”钱女士微笑道。“我相信你不会不答应的吧。”
“不,我会很愿意资助这个基金会的。”少年眉头皱了一下,说道:“但是我账户里只有两百万弗多币。没有那么多闲钱。”
“无妨。两百万可以先做定金,剩下三百万可以欠着——我甚至连欠条都不用你打,因为我相信你的信誉。同时我也相信,以你的能力,三百万对你来说只是毛毛雨。”
“嗯,但愿如此吧。”风星河不置可否。对于这一点,他倒是没有做什么过于悲观或者乐观的假设。
他只是,忽然对钱女士这个人肃然起敬。
他伸出了手,微笑着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么想必日后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合作的。”
“嘻嘻,如你所愿!”钱女士也伸出手。
就在两只手握住的一刹那,一道蓝色的光突然如闪电般沿着钱女士的胳膊传进了风星河的手臂。原本仅有轮廓的星辰剑印记中,多出了一块细小的蓝色。
“好啦,碎片给你了。”钱女士长呼了一口气。“你是不知道唷——身上带着一块这东西,究竟有多么累人。我真是又感激它,又巴不得赶快甩掉它。”
“怎么说?它对您有什么影响吗?”
“唉,怎么说呢?我的命是它救的。五年以前我因为那张摄影作品广受谩骂的时候,曾经想过轻生的。你一定难以想象那种滋味儿,一天到晚从一睁眼开始,一直到睡觉前,电话、社交账号都没有停过,清一色的都是骂人的,骂的还贼难听。那真的是让人活不下去。”
“嗯,确实。他们会很过分。”风星河深有感触地说道。
“对的。我当时也差点走不过那道坎儿。当时我辞去了工作,窝在家里,日渐消沉。然后就在某一天,这块碎片砸在了我的身上,我意外地与之融合,获得了一点点那位大人的‘神性’。”
“我得以从一个完完全全的俯视者的视角,去看待我生命中所经历的一切。到那个境地的时候,我才发现过往我所珍重的、我所在意的东西,都不过是外物罢了。那之后我就不在意名节和谩骂了,因为我找到了人生的真谛——唯有知识,才是人与神明都需要追求的宝藏。”
她笑了笑,指了指另一面墙上挂着的四张学位证书,说道:“总有一天,我要把这面墙挂满。”
但是随后又耸了耸肩,说道:“不过,带着‘神性’的思维和视角去做人,对我来说,真的很累,很累……能把那块碎片交接给你,于我而言,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嗯,恭喜您。”风星河诚挚地说道。“您是一位让我敬佩的女性。”
就在这时候,赵旭端着一只托盘走了过来。
“菠萝、苹果、香蕉甜粥来了!不够的话,锅里还有喔!”
他将四只碗分别摆在茶几上,笑道:“请慢用喔!”
钱女士笑了,端起一碗,送到嘴边,轻轻珉了一口,说道:“好烫!”
风星河和吕文杰也笑了,各自拿起一碗粥,轻轻地吹气。
赵旭把他的那一碗粥放到了茶几上,走到窗户边,迎着朝阳伸展了双臂。
“嗯——”
他伸了个懒腰。
“又是一个晴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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