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市最近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150亿私人财产的交割。财产的新主人是一名高中毕业的准大学生。这已经令无数人羡慕不已了。然而更为令人咂舌的是,这笔钱在那名少年手里停留了不到一天,就被他捐给了自己即将就读的学校,用作科研事业。
关于这方面,部分媒体认为这是高风亮节的行为,大肆赞扬。也有部分小报认为这人是个傻子。两股势力逐渐地壮大,并在互联网上形成了两大阵营开始相互征伐。舆论的议题也从刚开始的“风星河究竟是不是傻子”转而变成了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的相互批判。
关于这些,风星河是无暇顾及的。而且就算他察觉到了这种争论,也只会高兴,毕竟他在风口浪尖上只待了一两天,就又因为那把钱捐出去的缘故,逐渐淡出了公众视野。
他心中所考虑的是另外一件事。
这件事,也同时是发生在NP市的第二件大事。那就是NP市前任赌王樊胜海因谋杀罪被捕入狱,预计在10月份开庭审理。
虽然说在赌斗开始以前的三天,他就把全部财产交割给了风星河。但作为曾经的风云人物,他的举动仍然备受瞩目。只是人们未曾想到,他蛰伏了那么多年,再度复出的时候竟变成了一个杀人犯!
樊胜海曾是NP市慈善协会的捐献榜单第一名。但总有一种声音在否定他的社会价值。
这种声音认为:他只是钱多而已。我要是有这么多钱,我也捐这么多。从而认为樊胜海并不是一个好人。
而近来随着樊胜海受到谋杀指控,这种声音逐渐占据了舆论主流意见。在短短的三天里,樊胜海已经彻底成为了为富不仁的化身。
从国防科技研究所回来的第二天,风星河就到NP市警署总署去探监。他买了一些水果,带了两盒樊老先生最爱的名贵茶叶。
文警官外出公干了,他的副手谭警员在局里,听明来意以后,把风星河带进了探监室。隔着一层防弹的玻璃,两人得以见面。
再次见面,虽然仅仅相隔了一天,但境况已经大不相同。一老一小相视苦笑,都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樊老先生忍不住了,率先问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凄惨?”
“不。”风星河摇了摇头。“我一点也没觉得您凄惨。相反的,我想要祝贺您大仇得报。”
“哈哈哈!”樊胜海爽朗地笑了,说道:“如此胸襟,不愧为我看中的人。这些天里,我那些狐朋狗友来探望我,无不对我表示慨叹惋惜。唯有你是来祝贺我的。”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与儿子的大仇相比,吃了几顿牢饭,又有什么?”
风星河沉默了。半晌,他忽然抬起头,问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樊老先生无奈地耸了耸肩,说:“你又不肯要我的‘强运’。留在身上只会被人觊觎。哈哈哈,现在我觉得,你的想法是真的对: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强运’给我带来了财富和好运,却也夺走了我的所有血亲,让我变成了孤身一人。”
他说起这话的时候,情不自禁回想起年轻时候的风光。儿时的种种霉运,以及获得了“强运”以后曾以为是苦尽甘来的那份欢畅。最后,强运让他得到了无人可比的金钱,却让他失去了家人,失去了一切。
现在想来,一切得失,随算不得明码标价,但冥冥之中却自有偿还。
他忽然对风星河肃然起敬,因为后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强运’的诱惑。这是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真真切切地从这个后辈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花了一辈子时间才终于深刻感悟到这个道理。而这个道理,是一位刚刚成年的小孩子教给他的。
所以现在,大仇得报的他,要带着“强运”这个被诅咒的能力,进棺材去了。
风星河知道他的想法,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发问。
有那么一瞬间,樊胜海忽然觉得,自己活了这一辈子,交了无数的朋友,真正懂自己心意的,却仿佛只有风星河这么一人。
一想到这儿,他顿时觉得些许的落寞,但心中又极为的欣慰。
若是他没有遇见风星河,后者没有帮他去对付仙王圣手,那么樊胜海也不会有机会在仙王圣手最狼狈的时候突然下手,从而大仇得报。
仙王圣手总是在手下与随从的簇拥之中,绝无将其一击必杀的可能。而一旦照面,或许只要廖廖几句话,便能夺取全部的“强运”。到那时候,将再无人能治的了他。
自从儿子死后,樊胜海已经心态大变。他越来越少地思考自己能为自己赚取什么,而是在思考自己能够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
现在看来,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带着“强运”投身地狱了。就让地狱的恶鬼们去角逐这该死的东西吧!
风星河只觉得对面的樊老先生忽然沉默了。过了片刻,后者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明。
苍老得蜕皮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樊老先生若无其事地问道:“我和仙王圣手的资产,你都捐给弗多国防科技研究所了?”
“嗯。”风星河点了点头,说道:“老师的‘涅槃计划’需要大量的资金。那些钱或许还不够,但加上国科所这些年来拼命攒下的家底,勉强够用了。”
“嗯嗯,很好,很好。”樊老先生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有句话讲:‘黄金散尽还复来’。你这份视金钱如粪土的心态,真是令我一辈子拍马也赶不上。或许多年以后,你的名字也会被写在历史课本上呢。”
风星河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樊老先生摇了摇头,他的身后,狱警走了进来,他冲樊胜海和风星河微微一点头,说道:“抱歉,法定的探监时间到了。二位,请回吧。”
樊胜海在他的搀扶下,戴上了镣铐,佝偻地走向了后面的牢房。临行时,他扭过头来,对风星河说道:“以后不必再挂念我。照顾好你的妹妹,还有江流月那孩子。她们都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顿了一顿,喉头微微一动,转身对风星河鞠了一躬。
“谢谢你,风星河。在我生命中最后的三年中能够结识你,恐怕是我最大限度的‘强运’了吧。谢谢你!”
狱警静静地在一旁,没有打扰他们。直到樊老先生再度转回了身,他才带着老人离开了探监室,消失在了通往牢房的走廊里。
三天之后,他将被执行死刑。大仇得报,他一身轻松,既没有请律师为自己辩驳,也没有花钱为自己买命,而是选择了交出了自己的一切,潇洒地赴死。
“唉……”风星河叹了口气,心情略微有些沉重。他心里想起了一句话。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像樊老先生这样生命中充满了荆棘的、仅靠一个信念吊着活下去的人,当死亡这一唯一的解脱来临的时候,又怎么不会坦然接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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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牵动圈内人士眼球的宏大赌战。但同时也牵动着某些大人物的心。
150亿,那是一笔足以和温氏财团、滕云报社等大财团相媲美的巨额资金,而且仅由一个人支配。而这笔财产的用途,将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弗多联邦未来某些领域的发展。
救亡图存的保守派、刺杀派和涅槃派,除了已经覆灭并且被涅槃派收编的保守派以外,分属于刺杀派的丹尼尔和王进安,都想要得到这一笔资金。
所以,在赌斗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丹尼尔第一时间派出了杨利来到金玉屋磋商金钱的使用事宜,却发现李斯特也在。
老乞丐正坐在樊老先生常用的茶桌旁边,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而少年则敲着二郎腿,舒舒服服地靠在藤椅上,时不时懒洋洋地点个头。
作为一个说客,李斯特已经在这里说了半个钟头了,风星河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口。
杨利叹了口气,走进了房间。风星河一看到他,眼睛顿时一亮,说道:“你可算是来了,杨兄。”
“咋么?你可似向要同我们一齐儿弄?”
“我不打算同你们任何一方合作。”风星河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把同样的事情解释两遍罢了。”
“那你还让我在这里口干舌燥说了半天?!”李斯特当即跳脚。
“我都和您说了,让您消停会儿,等会再说。您非得不听。”
“嗨,那还不是想说服你投我们。”老乞丐顿时蔫了,“王议员可是承诺我五瓶八二年的陈酿,价值连城,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喝到呢!”
“五瓶也就一百三十多万,转手就让你来说服我捐他一百五十亿。这哪成,这不是压榨您的剩余价值嘛,我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风星河笑了笑。李斯特还要再说,风星河却挥了挥书,对杨利说道:“你也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二位。丹尼尔议员是造神派,王议员是激进派。虽然你们两家都不肯把自己划分进去,但毫无疑问,你们都是属于‘刺杀派’的吧?”
“要的。”杨利点了点头。
先驱者大厦研究多种灵粒的共存,妄图造出能够掌握数百种格拉维瑞斯能力的存在,归根结底还是想要以其抵抗尼斯南图帝国的皇帝。虽然丹尼尔非常不情愿,可他们的本质确实是刺杀派。
而王进安把希望寄托于星辰的身上,希望帮助星辰快速恢复,以对抗皇帝身后的神明,也确实是刺杀行为。
这两派虽然理念不合,但最终却是殊途同归。
见到杨利点了点头,风星河“嗯”了一声,又说道:“在我看来,三个计划里面,只有保守派的最为靠谱。”
“你怎么会这么想。保守派都已经覆灭了呀。”李斯特撇了撇嘴,“死人还会靠谱吗?”
“那你想想保守派为什么覆灭了。”风星河看了他一眼。“皇帝为什么迄今为止都没有动过你们两家?”
杨利努着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俺们在皇帝眼里,排不上号。”
“是了。皇帝之所以优先排除保守派,是因为保守派对他的威胁最大。优先发展军事工业的做法,足以使常规武器有新的突破。到时候,或许我们就有能力抵抗帝国的能力者大军了。”
风星河淡淡的说道。
“所以,如果保守派还在的话,我就会把钱投给保守派。”
“可你却打算把钱投给张舜。”李斯特瞪着眼睛说道。“业内谁不知道,张舜的‘涅槃计划’就是个疯子提出来的!他甚至不敢把那项计划面向公众公布!”
“是的。乍一看,这计划确实有点疯,颇有反应过度的嫌疑。就如同指尖中了蛇毒,立马把整条胳膊都切下来了一样。可你们不觉得这有些奇怪吗?”
风星河皱着眉头说道。
他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江流月告诉他,灵者之刺曾经与张舜有过一段短暂的交流,并且代表皇帝向他提出了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