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的情感倾泻而出,认真而又炙热的。
好似期待很久的事儿得以实现而感到欣喜,又好似重拾了什么而感到高兴。
万般情绪交融在眼里,最后只说了一句睡吧,便闭上眼睛,将一切都藏了起来。
她什么也没做,两人之间隔着一只抱枕的距离,她抓着他的手,放在抱枕上。
掌心炙热,纳在他的掌心里,似是想要寻求温暖。可他的身上哪有温度可言?
谢晏深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她穿的是白天那身睡衣,衣裤都穿着,衣服布料轻薄,隐隐能瞧见她里面还穿了文胸。
想到她之前骚浪的做派,这会却是规规矩矩,连睡姿都乖的像小白兔一样。
乌黑的长发被扎成一个丸子,顶在头上,毫无美感。
他的视线下滑,落在两人的手上,他轻轻动了动,她便机敏的一下紧紧握住。
执着又坚定不移。
谢晏深这会懒得同她计较,屋子里不知道是不是点了香,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许是这床单被套自带的香味。
他慢慢放松了心神,倦意袭来,便缓慢闭上了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掌心里源源不断深入的温度骤然消失,谢晏深张开了眼。
他睡的并不深,陌生地界,更是不会安心入眠。
灯光更加幽暗,床边的位置空了,掌心自然也就跟着空了。
谢晏深轻轻握了一下,躺了一会后,起身出去。
人在院子里喂蚊子。
听到动静,她回过头来,见他出来有些惊讶。
秦卿睡不着,她本以为自己能睡个好觉,可闭着眼,却无法入眠,睁开眼看着眼前的脸,各种情绪交织于心,夜深人静,回归家园,却是一重一重的巨石滚上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谢晏深没朝着她过去,而后走向了卫生间。
她没说话,只是侧着身子,盯着他进去,又盯着他出来。
在与之对视一眼后,秦卿转开了视线,继续兀自枯坐。
有时候不回来,便觉得家还在,就当做外公外婆还在这里,一切如初。回来了,才明白,已是物是人非。
家里没有人再等着,盼着她回来,也再没有人总是打电话给她,孜孜不倦的嘱咐这个嘱咐那个。
有些伤痛,是随着时光越来越深的。
是夜深人静时,回忆起来,总忍不住要掉泪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大抵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便想着回家,一股脑就回来了。
夜幕拢着她。
谢晏深看出来她的颓丧,似一只受伤的小鹿,窝在无人处,兀自舔舐伤口。
恻隐之心微动。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他无法言说,反倒乐得自在。
秦卿扭头看他,从他眼里瞧出一丝厌烦的神色。
“你得去睡觉。”
秦卿啧了一声,有点不喜欢这种独自说话,无人回应的感觉。
她想了下,起身去房里拿了个本子,两支笔,递给他一支,然后在本子上写道:“我们传纸条吧。”
她的字不好,外公揪着她练字帖,都没能挽救她的字。
考试的时候,总要失一两分卷面分。
她一笔一划的写,勉强将字写的工整,变成了小学生字迹。
她说:“你睡不着么?”
谢晏深:“不习惯。”
她点点头,“我还点了外婆研制的安神香,竟然也没用。你平日里有失眠症吧?为什么?”
谢晏深看她一眼,点了三个点。
秦卿哼了一声,画了个王八。
左手写字不便,谢晏深看到王八以后,把笔扔了。
秦卿一边打蚊子,一边笑,把笔捡起来,放回去,又写道:“你不会说话的样子,真可爱。”
谢晏深忍了忍气压,没有执笔。
秦卿继续写,“以后不要骂我。”
谢晏深还是没动。
她想了想,又写道:“我喜欢你啊,被喜欢的人骂,很难受的。”
她把喜欢两个字写的很大,还专门圈起来,作为重点。
写了一会,她便有些累,随即把笔放下,重新用嘴,“你该去睡觉了。”
“我突然想起来,外公外婆对我家教很严。难怪怎么也睡不着了,一定是他们盯着我骂呢。我一会就在沙发上、将就了,你照旧睡我房间吧。你乖乖的,我便早点给你解药。”她冲着他无害的笑了笑。
谢晏深看着她,眸色深邃,瞧不出喜怒,片刻后,缓慢的动了动嘴,似乎说的是好。
任何事,谢晏深都喜欢自己掌控主导权,即便现在他的嗓子还捏在秦卿的手里,但他也可以选择这辈子都不说话,只是不说话而已,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起身,在秦卿无防备之下,倏地伸手摁住了她的后颈,将她压在了石桌之上。
仓皇之下,她只感觉到一阵尖锐的疼,从某一处蔓延至全身,疼痛绵延,紧随而来的是一阵阵的麻,她使不上劲,无力反抗,并一时恢复不过来。
谢晏深看着她的身体慢慢软下来,视线落在她脖颈动脉处,清晰的瞧见那跳动的脉搏。
他低下头,舌尖轻轻划过。
秦卿身体本能的颤动了一下,寒毛直竖。
她感觉到了危险,从始至终,她一直认为,谢晏深手无缚鸡之力,只两人的情况下,他绝不是她的对手。
可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终究还是轻敌。
麻痹感还在持续。
她学的是中医,自然也明白点穴之道。
能助人保健身体,也能使人轻伤,更能致人于死地。
谢晏深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但他总不能将自己的命交托在别人的手里,没有人,能够无时无刻的在他身边护他周全,他敌不过天,但他能敌得过人。
夜深人静的院落中,是秦卿压抑着的喘息声。
而在她身后的人,由始至终没有一点声响。
谢晏深看着她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身侧,摇曳晃动。她身上的倔强与傲骨,被一点点击碎,而后沉沦,失去自我。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脊柱,随着他手指经过,一点点躬起。
几日的郁气,随之一起释放。
紧随而来的,便是舒爽,还有一丝操控住她的愉悦。
由此,他觉得,口不能言,甚妙。
月朗星稀,他这会才发现,今日天气竟是不错的。
结束后,他在那本子上写了一句话,随后便自顾回了房间。
秦卿缓慢恢复,身上麻痹的感觉逐渐消失,她瞥了一眼,他留下的字。
“天与地,你的外公和外婆,都为你见证。”
秦卿浑身的血液降到了冰点。
混蛋。
……
第二天,秦卿一早去了山上。
谢晏深起来时,屋内只留了她给他准备的早餐。
照就是她亲自下厨,连粥都煮不好,半生不熟。
谢晏深吃了一口,就全数吐出来。
不免好奇这丫头,曾经是怎么活的。
这般骄纵,该也是被人宠出来的。
他放下勺子,起身,简单的参观了一下房子。
在偏厅里看到了,外公外婆的遗照,案上摆着水果,点着香。
谢晏深站在遗照前,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郁外公的模样,他还有几分印象。
犹记得,郁外公给他把脉时,眼神中流露出的怜悯和疼惜之情。
未了,还宽慰他,叫他认真生活。
这般温润之人,怎么能教出如此任性恶劣的秦卿?
秦卿这一出去,到了中午也不见回来。
谢晏深事儿坐在厅里,时而到院子里走上一圈。
过了正午,门外依然安静,他推开门,走出院落,左右看了看,路人经过,好奇打量了他一眼,便快步走开。
他只站了一会,便又退了回去。
心里隐约有些焦虑。
他给秦卿发了信息,询问她去向。
此时,秦卿满山的在寻找所需药材,顺便散散心,透透气。
她上至半山腰,找了个石墩休息,从包里拿出零嘴,填饱肚子。山林间的空气好,目之所及,皆是绿油油一片,也不觉得闷热,风吹过来,还有点凉飕飕的。
附近有一处泉水,缓缓溪流声,萦绕于耳边。
头顶树枝繁茂,秦卿连续爬了几个小时,这会累着,便靠在石头上闭目休息。
昨晚一夜未眠,在这山上反倒精神放松下来,稍不留心,便跌入了梦乡。
谢晏深跟着邻里上山寻人,见到的便是她抱着包,熟睡在石墩上的场面。
心是真大,这样的地方,一个女人,竟然也敢睡。
热心大叔正欲上前叫醒,谢晏深拉住了他,摇了摇头,并让他先走,自己在这里陪着。
大叔认定此人是秦卿的男朋友,再加上谢晏深给人的感觉谦逊又温和,长得也俊俏。他是由衷的高兴,可这高兴里头,怎么看都存着一点遗憾,还有一丝失望。
谢晏深瞧见了,但没有深究其中的奥义,没什么必要。
等人走后,他在秦卿身侧蹲下。
人倒是睡的香甜,半点也没有被旁边的动静打扰。
一定是昨夜没睡,眼前都是发黑的。
他扫了一眼,放在边上的竹篮,里面放着几样药材。
是闲得慌,才亲自来采药。
太阳渐渐西落,仍不见这人要醒来的迹象。
谢晏深把她敲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