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秦游赤着脚踩在沙滩上,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听着海浪拍击的声音,感受着踩上一脚就陷下去的海沙,走出一条直线,低头看着每次海面没过小腿的高度,这种感觉很平静,很适合思考。
“我是不是很傻。”
秦游苦笑着轻声嘀咕了一句。
“不,你是智者。”
斐云荣的声音出现在了身后,秦游吓了一跳。
“你走路怎么没声呢。”转过头的秦游满脸无奈:“你跟着我多久了。”
斐云荣将手上拎着的小蛮靴抛给了秦游,笑吟吟的说道:“一直在你身后。”
秦游哑然失笑。
刚刚让大家回郭城后,只顾着自己沿着海边走,根本没注意到斐云荣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
“为何觉得傻。”斐云荣踩着秦游留下的脚印。
“我刚刚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么久以来,我竟然没想过跑路,也就是逃跑的意思,从来没想过,一次都没有,按照我以前的性格,一听三万大军来了早就跑的没影了,所以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很傻。”
“不,我说了,你是智者。”
“智者是看透了,不是活够了,我可不是智者。”秦游苦笑不已:“我应该找个厨子借一把炒勺好好查查我这脑瓜子的淀粉粘稠度了,三万人,咱们连人家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我竟然还想着迎战,不是傻是什么。”
“若是必死之战,我定会带你离开郭城。”斐云荣捡起一个贝壳,在手中抛了抛:“三万乌合之众,何须如此愁苦。”
秦游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白彪的寇众,斐云荣的飞云骑,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尤其是拥有高速机动能力的后者,牵制个数千上万人都不是没可能,还有五天的时间,加固城防,打的又是守城战,揍的又是一群垃圾,不敢说五五开,至少有打赢的机会,最主要的是,尚云道这些垃圾军卒心理防线很脆弱,一旦战损达到一定比率后就会溃逃。
可秦游一直想的并不是输赢的事。
打仗是要死人的,赢了输了,都要死人的。
他不喜欢死人,不管是寇众、飞云骑、屯盐卫老卒或是王府护卫,那一张张原本鲜活的面孔倒在血泊之中,这种感觉,秦游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直到现在,李太爷、屈陈氏、张大爷等人,这些族老和村民们的面孔还会时不时的闪现在脑海之中,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总会令人产生一种难以呼吸的感觉,一种心悸,比伤痛更加沉重和痛苦的感觉。
“或许,我就不应该来东海。”
秦游走累了,坐在海边上。
这种话,除了斐云荣,他不知还应该可以和谁说,甚至连凤七都不能说,因为说了出来,就是软弱,就是求饶,就是失望,不会遭受别人的耻笑,而是会让自己觉得失败。
“来与不来,皆是因果,还未看到果便说丧气话。”斐云荣也坐了下来,歪头靠在秦游的肩膀上:“击败了三万乌合之众,自此,尚云道再无人敢招惹于你,修补了楼船,想方设法前往不义岛,救回你的大兄,这才是果。”
“你说…”秦游低下头,垂首轻声问道:“毕竟过去这么久了,我大哥他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