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逢吉附和道:“便该这样。”
“喝酒,喝酒!”冉在靖越想越气。
曹逢吉又感慨道:“退回去几年,阁下是宗室勋贵,而在下只是一介草民。如今三生有幸,也能与阁下这般贵人把酒言欢。”
“我算哪门子贵人?不算,不算。”冉在靖心里其实很高兴,终于有人认可他的身份了。
一个使劲捧,一个飘飘然,喝到后面,冉在靖已把曹逢吉视作知己。
终于,曹逢吉随口问道:“听说,当初是令祖父,把大明的皇子皇女送到南京。这真是一桩大功劳啊!”
冉在靖愈发愤懑:“当今这位陛下,刻薄寡恩得很。我祖父再大的功劳,也不过赏了几十两银子,赐下的宅院也寒酸得很。我家那么多口人,房子根本住不下!还不按月给俸禄,平日生计,都得自己去挣。以前在北京,那都是有俸禄的!”
曹逢吉见冉在靖喝得已经醉了,便问道:“当初护送皇子南下,除了令祖父之外,还有哪位旧朝忠臣?”
“这世道哪有什么忠臣,都是……”冉在靖想起个人,蓦地讥讽道,“忠臣倒有一个,当时借口祭祖,太监、侍卫护送出京。半道诈称闯贼杀来,太监侍卫吓得作鸟兽散。有个红盔侍卫,竟然没有逃跑,尽忠职守保护皇子。此人如今也在南京,还做了巡警队长。你说他傻不傻,自己的月俸没几个,还要养活家人,居然每月给皇子皇女买糕点孝敬。”
曹逢吉眼睛一亮,又解锁了新人物,忙说道:“此忠臣义士也,可惜不能一见!”
冉在靖笑道:“见他还不简单?天天带队巡逻,大街上就能见到。他可是堂堂的红盔将军,是大明皇帝的侍卫,来了南京只能做捕快。”
捕快好啊!
曹逢吉愈发高兴。
他继续打听消息,得知此人名叫周应元,隔日便去暗中调查情况。
很快就发现,冉在靖的消息滞后了。周应元不是什么巡警队长,早就已经升职了,协管整个鞍辔坊的治安——大概相当于公安分局的副局长。
曹逢吉便托冉在靖引荐拜会,说了一些仰慕的话,又说自己怀念旧朝,喜欢跟大明的忠臣义士结交。
周应元却黑着脸说:“什么新朝旧朝,如今只有一个大同朝廷。你这厮莫要胡言乱语,害了崇祯爷的子女。你老实做你的生意,今后不得到处拜见,否则便抓起来当做奸细论处!”
曹逢吉连忙赔笑,又神情凄苦道:“周将军切勿动怒,草民只是……唉!草民也是秀才出身,有功名者,哪个不沐浴皇恩?国朝养士三百年,我等士子却不能报答君恩。而今崇祯陛下已不在了,鄙人又恰巧来南京做生意。实在是……实在是忍不住,想见一见大明的皇室贵胄。可又不敢冒昧,怕给皇子皇女惹来灾祸,只能跟将军这样的忠臣结交。”
周应元见他说得情真意切,不禁感触良多,当即松缓语气说:“你有这个心便好,已属不易,并非那种忘恩负义之辈。但也须当谨记,当今圣明天子,待旧朝皇室不薄,皇子皇女皆能读书,成年之后还能科举做官。你若真的忠于崇祯爷,就不要再去打扰大明血脉。若知子女能有这般待遇,陛下想必也能含笑九泉。”
“周将军说得是。”曹逢吉不敢多言。
煽动叛乱这种事,并非一朝一夕,他有的是时间筹划。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最好拖到满清被灭了才好。
曹逢吉喜欢南京生活,比辽东和山西舒服多了。
他确实是山西人,但并非曹三喜的侄子,而是“八大皇商”的范氏子弟。
他们全家都在张家口一带做生意,随着北直隶人烟稀少,家族生意也不好做了。满清撤回辽东,连带着“八大皇商”的一些家属也掳走,如今全在沈阳城里做人质。
卖国归卖国,赚钱归赚钱,鞑子眼看不行了,既然不能换得荣华富贵,谁特么又愿意当狗卖命?
有时候,曹逢吉甚至会想,干脆辽东的妻儿都不要了,直接投了南京的大同朝廷算球。
可来南京当细作的,并非只有曹逢吉一人。
究竟有多少,曹逢吉也不清楚,更不知道藏在那里。他怕自己反水之后,不但妻儿没了,自己也会被灭口。
曹逢吉如今一半的精力在当间谍,另一半精力在疯狂造人。他从北方带来的侍女,收在房中夜夜折腾,只求能早日生个儿子出来。
有了子嗣,便能传香火。
到时候事有不济,直接带着幼子自首,请求大同皇帝的庇佑。
见识过了南京繁华,见识过了南方商贾的生存环境,曹逢吉很想在南京规规矩矩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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