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陛下!”
斛律真胡乱掬了一礼,面无表情。
高纬看见木颉丽脸上红通通的掌印,心疼地搂在怀里,双眼狠狠瞪着斛律真。
“朕此次接齐儿回来,就立过誓,谁再敢动我的齐儿一根头发,我定不饶她!斛律真,这是朕给你最后一次警告,以后若谁再欺负木小齐,我就…我就…”
“你就如何?”斛律真又悲又气,咬牙道,“是废了我,还是杀了我?嗯?别忘了,你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高纬扶着木颉丽坐到床上,一边冷冷说道:“居功自傲之人,通常不会有好下场!朕念你父亲扶持有功,进大将军,又加封为王,你还想怎样?竟然连朕心爱的女人,都要赶出皇宫不成?”
斛律真气道:“我何曾赶她出宫?是她自己惺惺作态,说要离开皇宫,不再回来了,干我何事?如今怎么又回来了?嗯?可不就是想方设法,装可怜,博同情,将你的目光吸引到她那里,将你的心思全放到她一人身上么?”
高纬喝斥道:“若不是你逼她出宫,那又何来那条毒誓?”
斛律真恼羞成怒,说道:“那条毒誓,只是用来证明她的决心,免得她信口开河,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来诓骗于我!”
高纬冷笑连连,“自欺欺人!还说不是你逼她,这不已经很明显了么?不过,我也立下了一条毒誓,此生必不违背!”
“毒誓,你又立了什么毒誓?”
“朕立此毒誓,只为木小齐,今生今世,朕再不容任何人欺凌她!你,要不要听一听?”
斛律真怔了怔,喃喃说道:“什么,你竟为她…立下毒誓?”
高纬点点头,紧握着木颉丽的手,满怀柔情的看着她,大声说道:“此生我高纬若再负于木小齐,必遭上天报应,亡国流放,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斛律真大吃一惊,心凉如冰,泪水夺眶而出,泣道:“堂堂天子,竟以大齐为注,立下这样一条毒誓,就是为了这个女人?你…你对她痴情一片,又至我于何地?”
高纬淡然笑了笑,说道:“只要你以仁孝之心,妥善管理后宫,你我自然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朕还要册你为大齐皇后,成为一国之母!”
“皇后之位不要也罢…世上女子莫不求夫君独爱己身…”斛律真摇头不止,泪流满面,“我只想要你一颗真心,别的我都不要…”
“皇后之位,我可以给你,但我的心,只属于齐儿一人!”高纬面色冷凝地说道。
斛律真倍感屈辱,几欲崩溃,哭着跑出了太极殿,梳儿和一众宫人也赶紧退了出去。
自己的夫君,爱的却不是自己,这让斛律真羞愧难当,悲痛欲绝。
高纬将木颉丽紧紧搂在怀里,惭愧地说道:“我的好齐儿,我再一次食言,再一次让你受委屈了,你再给我一些时日,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木颉丽伸手抚摸着高纬的脸庞,久久凝视,心有触动。
这场争执,都是因为自己而起,这让木颉丽更加坚信,高纬是爱自己的,否则不会跟斛律真翻脸!
只是他这个皇帝,又的确有着不得已的苦衷,一时确实难以兑现对自己的承诺,这是容易理解,也是可以理解的,只要他有这分真心,日后善待自己和两人的孩儿,便摒弃旧怨,死心踏地,跟着这个男人吧!
这么想着,木颉丽心中又释怀了很多,便紧紧贴在高纬的怀中。
...
“儿子恭请母亲圣安!”
清晨,高纬前来寿安宫,给母亲请安。
胡皇后笑道:“正好,母亲有事问你呢!”
高纬与胡皇后对案而坐,问道:“母亲要问儿子何事?”
胡皇后指了指东宫方向,说道:“斛律氏也该册立皇后了,为何不听你提起?”
“母亲莫提她,提她儿子就一肚子气!”高纬说罢,捧起面前茶水一饮而尽。
胡皇后呆呆地眨了眨眼睛,问道:“她又惹你不快了?是不是因为那个木小齐?”
高纬黯然点了点头,叹道:“我最爱的女人,为我受了这么多罪,我怎能不好好弥补她,可斛律氏就是不肯,只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还让她立下毒誓,不准她再回宫,好在我半路将她拦了下来,不然我都不知道齐儿她…她…”
“她怎么了?”胡皇后盯着高纬,不明所以。
高纬想了想,终不敢说出木颉丽怀孕之事,他知道母亲大大咧咧的,她知道的事情,很快就会传遍全天下。
“齐儿她…她要回梁安呢…她知道了真相,如今可是恨着我呢…”
“哎,你让一个女人吃了这么多苦,任谁都会恨你的!你也真是,竟和你父皇抢女人,实在是忤逆不孝!如今闹得世人皆知,不知道天下人怎么取笑我们高家皇室呢!”
“我可不管!只要能得到齐儿,我就心满意足了!天下人干我何事?”
“既然木小齐回来了,你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赶紧把册立皇后的事办了吧!”
“不是儿子不办,是她不要!”
“不要?斛律氏不要这皇后之位?”
“可不是吗?她说,比起皇后之位,她宁愿要儿子的真心!这,偏偏是我不能给她的!”
“真是个犟脾气!这可是让人为难了不是?”
“也不为难!她再这样闹下去,儿子就什么也不给她,便封了木小齐为皇后!”
“胡闹!木小齐可是应你父皇之召,入宫参选妃嫔的,突然成了你的皇后,这还了得,你让你父皇的脸面往哪搁啊?再说,这木小齐,既非名门,也非望族,身世地位,哪能与斛律家相比,实在难当皇后之位!”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儿子就先不立皇后了!”
“不行!这岂不是把斛律光的脸面给丢尽了!”
“那…母亲拿个主意吧!”
“冤孽,真是冤孽!我…我又有什么主意?”
母子二人话已说尽,相对无言,各自捧了茶水,默默喝茶。
“陆夫人到!”
这时,外面响起通传声,陆萱来了。
胡皇后笑叹:“来得正好,你不来,我也要让人请你去了!”
陆萱浅礼笑道:“太上皇后,遇到什么难事?”
胡皇后指了指高纬,说道:“冤家孽债,定是上辈子有仇,这世是纠缠不清了!”
陆萱一时揣测,不能断定,问道:“谁和谁是冤家,又生了什么孽债,萱儿可是糊涂了!”
胡太后招招手,指了指身边,陆萱便侧坐于胡皇后一旁。
“皇帝登基,自然该册立中宫,谁知他心里只有那木小齐,惹得斛律氏不快,这下好了,斛律氏一气之下,连皇后之位都不要了!萱儿,你说,你说他们三人,是不是前世造了什么孽?”胡皇后悻悻地说道。
陆萱微微一笑,说道:“太上皇后不用着急,那斛律氏说的不过是句气话,哪有连皇后之位都不要的人?”
“我当然知道那是句气话!”胡皇后撇撇嘴,说道,“可是她话已出口,总不能把凤印金册强塞到她手中吧?”
陆萱看看高纬和胡皇后,幽幽说道:“如今,她不过是要寻个台阶,挣些颜面,自然也就肯了,是木小齐违背誓言,回到宫中,惹她气恼,只要把木小齐再送出宫去,她气也就消了!”
高纬一惊,急道:“乳娘,不能把齐儿送走,我不能再离开她,也不让她离开我!”
陆萱摆摆手,笑道:“纬儿莫急,只是权宜之计,册立皇后一事,再这么拖下去,朝臣们必生非议,实不利朝政!如今斛律光又正驻守边关,与突厥交战,若让他分心,又于战事不利,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避开锋芒,让斛律氏安心!”
胡皇后点头连连,咂嘴怨道:“我也说了,若不赶紧立斛律氏为皇后,定会惹斛律光不快的,纬儿偏是不听呢…”
陆萱也点头赞道:“是啊,纬儿,你母亲说得对,斛律光累世大将,威震八方,若失了他的辅佐,江山难得长治久安!为了大局着想,只能先委屈齐儿了!”
高纬满脸怅然,喃喃说道:“可是乳娘…齐儿她…”
“齐儿她身子弱…”陆萱生怕他漏了风声,忙抢过话来,“所以我想啊,暂时先把她送到庵庙之中,聆听佛音,受佛庇佑,对她也是好事!”
高纬从陆萱的眼神中读懂了她话中之意,才释然了许多。
“也好,劳乳娘悉心安排!”高纬惬意笑道。
陆萱点点头,欣然说道:“纬儿放心,齐儿自有乳娘照顾,你啊,就安心准备册立中宫一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