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纬听宫人们来报,赶紧来到含光殿,却见殿内已拉起几层纱幔,将闲杂人等隔在外殿,几名太医候在殿内,见到皇帝来此,便赶紧迎了上来。
“稳婆正在为皇后催产,请皇帝在此静候!”徐大夫躬身说道。
“尚不足月,何故要催产?”高纬有些吃惊。
徐大夫又道:“胎水已破,即将临盆,皇后是早产了…”
高纬满脸疑惑,问道:“好端端地,怎会早产?”
徐大夫想了想,答道:“此中缘由,难以一概而论,心绪不定,气血亏缺,都会引发早产,具体是是何诱因,臣尚无明确定论!”
高纬焦急望着帐内,叹道:“但愿皇后母子平安!”
徐大夫安慰道,“陛下不必太过担心,依臣看来,早产半月,通常并无大碍!”
高纬稍有宽慰,点点头说道:“但愿如此!”
只听到里面斛律真大声叫喊,又听稳婆不停说道:“娘娘,请用力,请用力,马上就好了!”
过了半晌,就听到一声啼哭,孩子终于顺利生了出来。
只见梳儿缓步走了出来,拜道:“恭喜陛下,皇后生了个公主!”
高纬听得是个公主,心头掠过一丝失望,但马上又装作开心地说道:“太好了,朕有了第一个公主了!皇后可还安好?”
梳儿答道:“皇后无恙,只是用了些力气,此刻正卧床静养!”
高纬想起早产之事,便正声问道:“梳儿,你老实告诉朕,皇后为何会早产,是不是有谁来过含光殿?”
梳儿点点头,答道:“回陛下,今日琅琊王妃来看望过皇后…”
高纬眉毛一挑,一脸警惕,追问道:“她都说了些什么?”
“让我来告诉你!”只见纱幔拉开,斛律真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伸出手来,指着高纬骂道,“好你个高纬,满嘴的谎言欺骗我,说什么送走木小齐,是怕让我碍眼,却原来是躲到寺庙,生孩子去了!相轮寺?很好!那个贱婢是不是躲在相轮寺,为你生了一个皇子,是不是?”
稳婆和医女们赶紧跑了出来,将斛律真扶住。
“皇后娘娘,产后气血虚弱,可千万不要动怒啊!”众人苦苦恳求道。
高纬听到斛律真说出此话,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对答,或许拼命否认,才为上策。
高纬便故作惊讶,问道:“朕的好皇后,这都是那个琅琊王妃对你说的?真是好笑,信口开河,无凭无据,皇后竟然相信了?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嘛!木小齐是在相轮寺不假,可那是因为你不喜欢她,所以朕才让她躲得远远的,免得让皇后见了不开心,至于为朕生子一说,纯属凭空捏造,子虚乌有!”
斛律真哼道:“你休得骗我!你之所以送她出宫,就是因为她怀了你的孩儿!难怪那日,我劝你接她回来,册她位分,你却不敢,原来是那贱人,先我一步,生下了皇长子!”
高纬急道:“我若册封木小齐,你不是又要不高兴吗?所以为了你和腹中的孩儿,朕便没有册封她,朕这么做,不都是一心为了皇后吗?”
斛律真气道:“我早说过了,我既然有了身孕,不能服侍皇帝,你爱册封谁便册封谁,难道你册封了李昭仪和毛夫人,我这个皇后有反对吗?可见你心中有鬼,原来是木小齐也早有了身孕,不能服侍你,你才册封了别人,对不对?”
高纬自知理亏,再说下去,只怕招架不住了,便改口说道:“皇后,你真的多心了,你刚生了孩子,身子虚弱,快,好好歇着,朕要去看看朕的公主!”
斛律真拦在前面,哼道:“你都有了皇长子了,还在乎一个公主干什么?你为何不去陪他们?”
高纬有些不耐烦了,压抑住不悦之情,强辩道:“朕说了多少遍了,没有皇子,没有皇子,你让开,朕要看看公主!”
斛律真偏是不肯,只把他往外推,说道:“明日我便去相轮寺,看个究竟,若真如你所说,那木小齐没有生下皇子,我便给你叩千个万个响头谢罪,亦无不可!若如他们所说,那贱婢果然生下了皇子,我便含辱抱恨,绝命于山野之中,从此不再受你的愚弄!”
高纬倍觉难堪,自己好歹是个皇帝,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皇后拒之帐外,岂不是龙威尽失?
“朕依你就是,明日…朕…亲自陪你去相轮寺,如何?如今…你只让朕看看自己的公主一眼,成不成?”高纬语气中明显有些怨气了。
“待明日水落石出,你再看不迟!”斛律真固执己见,不肯让步。
“皇后,你好固执!朕自己的公主,你都不认我看,你是要反了不成?”
高纬面色忿然,已是出离愤怒。
斛律真泪流满面,冷冷笑道:“你若恼我,现在就可以将我赐死,以解你心头之恨!我若命绝于此,自然不管身后之事!谁是皇长子,谁是皇后,便都与我无关了!”
“胡闹,简直不可理喻!”高纬虽然气恼,却又无可奈何,怕她做出偏激的事来,便命令道,“你们好生照看皇后和公主,若有任何差池,朕要你们脑袋!”
众人赶紧拜道:“谨遵陛下旨意!”
高纬出了含光殿,心急如焚,若斛律真去到相轮寺,看到他的和木颉丽的孩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高纬不敢想象!
如今之计,还是赶紧去相轮寺,找乳娘陆萱,商量对策!
高纬让崔公公留在宫中善后,密切注视斛律真的动静,又交待韩石随时响应崔公公,若斛律真有任何举措,韩石便可及时到寺中与自己联络,以防不备。
一切安排妥当,高纬便身着便装,带着少量侍卫,轻车简从,匆匆赶往相轮寺。
马不停蹄,一路风尘,高纬进到相轮寺,直入后院,奔到木颉丽房间。
此时,陆萱正轻拍着高乐,哄他在小床上睡午觉。
而木颉丽靠坐在床上,小蝶正喂她吃着月子羹。
这番场景,安逸祥和,与高纬心急如焚的状态迥然不同。
“乳娘…齐儿…”高纬不忍打破静谧,便放慢了脚步,收敛了心绪,小声地叫着。
陆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又摇摇手,只让他莫出声,吵醒了高乐。
木颉丽放下羹汤,想要起身行礼,高纬忙走过去,坐她旁边,轻搂入怀,轻嘘:“又不是宫内,不用那么讲究,只管好好歇着…”
木颉丽安然一笑,偎在高纬怀中,看了高纬半晌,压低声音说道:“陛下脸色似乎不好,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高纬摇摇头,叹气道:“齐儿,我又要让你失望了,册封的事情…只怕又要拖延下去了,实在是心痛!”
木颉丽略有迟疑,随即淡然一笑,说道:“不过是个名分,我不在意,只要陛下心中有我就好,如今,我们有了孩儿,整日看着他哭,看着他笑,看着他甜甜地睡觉,我就觉得好幸福,好满足,册封的事情,陛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几句轻言细语,还是把高乐吵醒了,初闻轻啼几声,旋即大哭起来。
“好不容易哄睡着,又吵醒了…”陆萱似有微怨,索性叫道,“小蝶,你抱他到院子里走走吧,正好让我和陛下说说话!”
小蝶便抱起高乐,出了门,走到外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