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无错!”高俨坚毅地说道,身躯反而更加挺拔。
“刷刷”胡太后扬起鞭子,抽在高俨身上,一边骂道,“母亲就这么一个贴心的人,都让你给杀了,你这个不孝子,还说没有错?”胡太后又狠狠地抽了几下,鞭子所到之处,立即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正因为母亲的恩宠,才让那和士开日益嚣张,胆大妄为,不除掉他,朝廷何以肃清?”高俨痛在身上,却连眼都不眨一下。
“以前你口口声声说要杀他,却也只是说说而已,为何这一次不声不响就痛下杀手,到底是谁指使你的?”胡太后收了手,指着高俨问道。
“此事是儿子一人所为,和他人何干?”高俨不想让人牵连其中。
“胡说,那为何你哥哥奏准的折子上是你姨父冯子琮的名字,还有那个王子宜?是不是他们指使你的?”
“正好相反!是儿子嫉恶如仇,一心想杀掉和士开,才逼着姨父和王子宜起草文书,奏上请杀和士开!没想到关键时刻,哥哥还是与弟弟上下一心,实在是让儿子感到欣慰!”
“是你乳娘!”胡太后心中那个恨啊,此时觉得杀尽天下人,都不解气,“你哥哥何曾想杀和士开?是陆萱,她从中作梗,替你哥哥代阅奏章,欺君罔上,害我士开性命,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是吗?”高俨一惊,随即摇头一笑道,“乳娘倒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只是母亲当劝劝她,可不要做第二个和士开!”
“没有机会了,如今她已被关在大牢里,待母亲杀了冯子琮,王子宜,就来处置她,哈哈哈!”胡太后时而理智,时而疯癫,又是一阵狂笑。
“母亲,你为何要杀他们两个?儿子说了,罪魁祸首是我,杀死和士开的人是我,要杀要剐,母亲只管冲我来便是,别连累了他们!”高俨急急地说道,他最怕的就是不能保全冯子琮和王子宜。
“你说得对!”胡太后呵呵一笑,眼中无神,直直地盯着高俨说道,“我就先打死你,然后一头撞死,我们娘两一起下去找你父皇评评理!”
胡太后说着,又抽起鞭子,打在高俨身上,刹时,高俨身上又多了几条口子。
“太后息怒!”
这时只见李珠儿带着几个孩子匆匆跑了进来,跪倒在胡太后身前。
原来母子几人,得宫人禀报,便急忙赶了回来。
李珠儿抱着胡太后的双腿,哭道:“太后,你就可怜可怜你的几个孙儿吧,若伤了高俨性命,你的孙儿可就没有父亲了啊!”
几个孩子见李珠儿哭成了泪人,心中又惊又怕,便也一个个大哭不止。
胡太后怔了一怔,这哇哇大哭的,可不是自己的孙儿么?不禁心中悲悯,丢下了鞭子,弯下腰来,左拥右抱,将他们搂在怀里,自己也跟着痛哭起来。
李珠儿指了指大殿,悲伤地说道:“太后,你看看这个地方,破败不堪,妾身出自李氏家族,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清苦日子,高俨身为你的儿子,堂堂皇氏子嗣,更不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啊,妾身与夫君倒也罢了,闭着眼睛也就过了一天了,可是还有你的孙儿啊,你忍心你的王孙每天都受这样的苦吗,太后?”
胡太后拭干眼泪,抬眼望去,这才发现,果然如李珠儿所说,这北宫竟如此破败简陋,墙壁发霉,桌案陈设破旧不堪,竟有如茅舍一般,心中不由得惭愧起来。
“为何会是这副光景?哀家不知这里竟如此苦寒!”
“妾身听闻是和大人向皇帝谏言,下令让我们迁居至此,此事不知太后可曾知情?”李珠儿悲戚地说道。
胡太后听得此话,便仔细回忆起以前的事情,似有听和士开说起此事,不由得更加自责起来。
高俨一心想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便趁势说道:“正因为此事,儿子立誓杀他,此事,实乃儿子独自主张,与他人无关,请母亲明断!”
胡太后松开手,放开孙儿们,心中纠结万分,便一声不响,起身朝门外走去。
“太后,你不要你的孙儿了吗?”李珠儿起身欲追,一边说道。
胡太后回头看了看,一摆手,说道:“哀家好累,让哀家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胡太后真的累了,哭了一天,为和士开伤心了一天,本就心力交瘁。
一边是情人,一边是儿子,而最后儿子诛杀情人,自己的感情到底该往哪一方偏颇,又纠结了一天,到这时,胡太后滴水未沾,滴米未进,身体已近虚脱,宫人们便随着胡太后回到寿安宫。
胡太后走后,李珠儿又跪倒在高俨跟前,啼哭不止。
高俨烦道:“你哭什么?”
李珠儿泪流满面,说道:“适才妾身在外面,听闻太后已经下令,要处死几位大人,你虽然与太后母子情深,可总得低头认个错,也好让太后保得颜面!”
高俨哼道:“本王不会认错的,本王何错之有?我不杀奸贼,谁杀奸贼?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就算母亲因为这样的奸贼,翻脸不认我这个儿子,要取我性命,我也死而无憾!”
李珠儿大哭,说道:“若只有你我,妾身便什么也不怕了,只愿陪你一同赴死,可偏偏还有这几个孩儿,他们怎能没有父母呢?夫君,请为他们想想吧!”
高俨看看几个孩子,不禁长叹口气,说道:“母亲都痛恨我至此,高纬还不知道要如何处置我?我杀他宠臣,又带兵入宫,他这个皇帝必不饶我,母亲或许念及母子之情,放我一马,可高纬那边,才是最让本王担心的!”
“不会的,皇帝对冯大人和王大人都能网开一面,格外开恩,又何况你这个弟弟呢?”李珠儿不信高纬会为难高俨。
“这不一样!”高俨摇头说道,“母亲一直对我格外疼爱,而高纬却与我势如水火,可能早就想找个借口将我除之后快!”
“既如此,那我们就更得向太后寻求庇佑,夫君,听妾身一言吧,不管谁对谁错,权当是为了我们的孩儿,赶紧向太后认错,好不好?”李珠儿急切地说道。
高俨心中挣扎,在他看来,只要向母亲认错,便是承认不该杀和士开,可这件事绝对是正义之举,怎么能承认错误。
“本王说过,和士开这样的奸贼,人人得而诛之,我岂能承认有错!”高俨坚决不肯。
“如此,妾身便先杀了我们的孩儿,免得让他们孤苦伶仃的苟活在世上,受人欺凌!”
李珠儿说着,便伸出手,掐住边上孩子的脖子,那孩子哭不出声来,便用力挣扎。
高俨大惊,赶紧把孩子扯了出来,李珠儿又疯了似的扑向另一个孩子。
“赶紧把她拉开!”高俨急急地对边上的宫人吼道。
宫人们便赶紧上来,将李珠儿拉开,又有人将几个孩子一一抱起,躲了出去。
“你为何变得这么狠心?自己的孩儿你都敢下毒手?”高俨骂道。
“不是妾身狠心,是你狠心!”李珠儿哭着笑了起来,这是嘲笑,是讥讽,“你若肯向太后认错,求得太后原谅,妾身才能安心让我们的孩儿活在这世上,若你不能活,妾身有何能耐保全我们的孩儿,还不如早做了断的好!”
高俨心中悲戚,便拉起李珠儿,说道:“你嫁给本王,也真是难为你了!”
李珠儿听到高俨此话,不由心生感慨,扑在高俨怀中,哭道:“夫君此话差矣,妾身何等福气,能嫁给大名鼎鼎的琅琊王!夫君一身正气,嫉恶如仇,妾身本当全力以赴,支持自己的夫君,可是如今不得不为几个孩儿打算,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孤儿寡母又怎么能活啊,夫君?”
高俨轻轻拍拍李珠儿的后背,点点头,长叹道:“如此,本王便迁就一回,明儿就去向母亲负荆请罪!”
李珠儿破涕为笑,把高俨抱得更紧了。
高俨无法,终究为了自己的几个孩子,只能向母亲低头,以求保全。
...
高纬一连遭遇两件大事,惊魂未定,又感慨万千。
失去宠臣和士开,自然悲痛惋惜,然而高俨谋反这件事,才最是让他耿耿于怀,难以忘切的大事。
在这样的大事面前,他心中唯牵挂一人,便是木颉丽,如今事情得以平息,高纬便赶紧来到祥德宫。
“妾身拜见陛下!”木颉丽见高纬驾到,连忙参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