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月光如昔,照亮大地,世间的变化与它无关,它只给出一丝微弱的光亮,可以看作是光明,也可以当作是黑暗。
骆提婆来到祖珽府上,密谋明日之事。
“兄长,母亲命我来见你!”骆提婆走了进来,说道。
“提婆,来,来,快快请坐!”祖珽起身迎到。
仆人奉来茶点,请骆提婆入坐。
“提婆,你母亲与我共同谋划诛杀高俨一事,你有何看法?”祖珽问道。
“高俨与我母亲不和,总令母亲难堪,我早就想除掉他了,那一副不可一世的轻狂样,好象他才是皇帝似的,如今冯子琮之流皆已归了西,少了他们的扶持,高俨也就失去了主心骨,正是杀他的大好时机,绝不能给他机会恢复元气,不然等到他羽翼丰满之时,再来一次逼宫,那皇帝可又危险了!”骆提婆业已下定了决心。
祖珽连连点头,大为认同。
“你说得很有道理,正如你所说,此时正是除去他的大好时机!若不当机立断,必定后患无穷!”祖珽说道。
“正是,于公于私,我们都要立劝皇帝诛杀高俨,既为皇帝铲除宿敌,又可消我心头之恨!”骆提婆恨恨的说道。
“好!”祖珽一拍大腿说道,“明日你我一同觐见皇帝,一定要让皇帝做出决断,太后这几日要去佛寺,分身无术,我看谁还能保护高俨!”
“母亲让我带兵协助兄长,兄长有何安排?”骆提婆问道。
祖珽点点头,说道:“我已思虑良久,这件事既要做得稳妥,又要干净利落,到时候,兵分两路,让皇帝派人先将高俨骗出北宫,中途将他诛杀,你我便去北宫,灭他子嗣,永除后患!”
骆提婆一怔,迟疑道:“灭他子嗣?”
“当然!”祖珽狠狠地说道,“只要皇帝给高俨定了谋反之罪,他的子嗣,自然不得幸免!难道等那几个小王子长大了,好让他们找皇帝寻仇,这岂不是养虎为患,姑息养奸?”
骆提婆点点头,说道:“兄长言之有理,提婆受教!”
“提婆,愚兄还想问你一件事!”祖珽又说话了。
祖珽实在是时时刻刻记着斛律光之事,终究收了周国人的好处,答应要除掉斛律光,便想早日了结此事。
“哦?兄长只管发问!”骆提婆不解。
“我曾与你母亲说起斛律光,但你母亲认为斛律光是国之利刃,对他大加赞赏,这个人,你是怎么看的?”祖珽又对骆提婆挑起这个话题。
“但凡对我母亲不敬之人,我皆恨之入骨,兄长,你是不知道,那日高俨逼宫,斛律光百般袒护,极力为高俨,冯子琮,王子宜开脱,我母亲与他争论几句,他竟要拔出剑来,威胁我母亲,你说这样的人,我如何能容他?”骆提婆回忆起当日之事,心中愤愤不平。
祖珽心中喜悦,原来陆萱母子对斛律光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只要自己再说上几句,必能将骆提婆争取过来。
“你母亲太过仁慈,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想害人性命的!”祖珽开始了攻势,“可是不得不防啊,斛律光兵权在握,随时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若再大胆一点,夺了皇位,自己登基称帝,都大有可能,到时候他所痛恨的人,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提婆?”
骆提婆心中一惊,脱口而出说道:“岂不是与高俨同为祸患?若真有这一天,我们这些人,岂不遭殃?”
“正是如此啊,提婆,只有将这两人消除殆尽,我们才得安宁啊!”祖珽不失时机的趁热打铁。
“可母亲不愿与他为敌,我不能逆了母亲的意愿!”骆提婆有些纠结。
“你母亲是看他能征惯战,是个常胜将军,所以认为我大齐不能没有他,可正因为他这些赫赫战功,便居功自傲,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枉你母亲对他一片敬重之心,而人家却根本不领情啊!”祖珽在一旁煽风点火。
“所以兄长的意思,除了杀高俨,也要杀掉斛律光?”骆提婆问道。
祖珽点点头,说道:“要想你我活得安稳,只能如此了!”
骆提婆不置可否,但显然心中已经被祖珽的话打动了。
祖珽心满意足,终究他知道了骆提婆的心意,便可以循循善诱,将自己的想法慢慢地灌输到骆提婆的心里去,到时候一起除掉斛律光。
….
第二日,天气晴朗,日如火炉,依旧炙烤大地。
祖珽和骆提婆如约而至,一起面见高纬,劝说诛杀高俨一事。
“陛下,臣已安排妥当,就等皇帝下令,诛杀反臣高俨!”祖珽对高纬说道。
高纬却又有些纠结了,一旦有大事发生,这个皇帝便六神无主,下不了决心,拿不定主意。
“容朕再想想…”高纬锤了锤脑袋,又问道骆提婆,“提婆,乳娘呢?”
骆提婆不想将母亲卷入其中,忙道:“陛下,母亲陪太后去寺庙了!”
高纬叹道:“对此事,乳娘是何态度?”
“母亲并不知此事,母亲与太后情义深重,自然知道太后宠爱高俨,再加上母亲与他有哺育之情,绝不会赞成诛杀高俨,只是为了陛下的安危,为了朝廷的安定,祖大人与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还请陛下决断!”骆提婆将母亲撇得一干二净。
高纬摇摇头,说道:“朕又何尝不知道,太后舍不得高俨,如今和士开死了,若再没了高俨,太后该怎么办?”
祖珽急了,说道:“陛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陛下可知,高俨一回到北宫,便有居心叵测者登门造访,想要效仿冯子琮之流,拥高俨而起事,觊觎你的皇位,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陛下却还念及亲情,身怀仁慈,臣实在是为陛下不值啊!”
“是谁人想要效仿冯子琮,朕杀了他们就是!”高纬说道。
“这样的人,比比皆是!陛下杀得完么?”祖珽摇头叹息,“陛下你顾及太后,可太后却不一定象你这样顾及皇帝的天子之位啊!”
高纬一怔,忙问道:“祖大人,此话何意?”
“陛下你想想,不论是你做皇帝,还是高俨做皇帝,太后永远都是太后,地位无可撼动,她可不会为了你的皇位,去指责高俨的不是,更何况,太后对高俨的偏爱远胜过对陛下的情义,若你们到了针锋相对的那一天,势必争个你死我活,陛下,你仔细想想,太后会舍谁保谁呢?”祖珽直言不讳,直逼高纬的软肋。
祖珽这番话,既煽起了高纬对高俨仇恨的火苗,也激起了他对胡太后的不满,仔细回忆起来,可不正如祖珽所说,从小到大,母亲一直偏宠高俨,若不是因为自己是皇长子,只怕太子之位早就是高俨的了,也更轮不到自己当这个皇帝。
“太后会保谁舍谁?”高纬重复着祖珽的话。
“高俨从小就争强好胜,即便是陛下登上了皇位,他依旧死性不改,但凡是陛下有的,他也一定要有,不然就闹个没完,直到太上皇离世,他才收敛了一点,可是他想与陛下争夺天下的野心,却丝毫不减,陛下,你仔细想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除了羞辱,还说过什么好听的话?他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罢了,但又他何时把你这个皇帝放在眼里?”骆提婆又赶紧煽风点火,添油加醋。
骆提婆此话倒也并无半点虚言,他是陆萱的儿子,陆萱把他从小带在身边,所以陆萱给高纬高俨哺乳的时候,这几个孩子也成了玩伴。
高纬听得祖珽一番话,又听得骆提婆一番话,眼前便浮现出一幅幅场景,竟全都是高俨耻笑他胆小,懦弱之类的画面。
“杀!”高纬一拍大腿,恨恨地叫了一声。
这两人一唱一和,终于将高纬积蓄了十几年的愤怒暴发出来。
祖珽和骆提婆相视会意,终于松了口气。
“敢问陛下,以何罪杀之?”祖珽逼问道。
“谋反之罪!”高纬怒目圆睁,骂道,“是时候清算新仇旧恨了,你刚才所说的与他有过串通的人,全都杀掉,以儆效尤!看谁还敢对朕不忠!这就是下场!”
“是!陛下!”祖珽心中欣喜,终于完成了陆萱交待给自己的使命了,“陛下,既是谋反之罪,臣请诛杀高俨子嗣,以及北宫所有人等!”
“慢!北宫之人该杀,高俨与人串通,却不见一人通报给朕,知情不报者,的确该杀!”高纬顿了顿又说道,“但太后的孙儿,朕总得留给她,总不能赶尽杀绝吧!”
“陛下,你又动了恻隐之心了!这几个王子暂时只不过是些少不更事的孩子,可是等他们长大后,个个都是高俨啊!若不斩草除根,后患无穷啊!一个高俨就难以对付了,更何况四个高俨呢?陛下真的要等他们长大后,群起攻入皇宫,为他们的父亲报仇,夺去皇帝的江山吗?”祖珽又说得声泪俱下,以此打动皇帝。
“好,高俨,那就别怪朕心狠了!”高纬经过一番挣扎,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陛下,那几个王子杀还是不杀?”骆提婆一直关心高俨的子嗣到底杀不杀这个问题,便不禁追问起来,想知道肯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