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提婆听从了祖珽的建议,一直忍着痛,回到自己家中,才着人请了医馆的大夫来瞧伤势。
大夫小心翼翼地给骆提婆割开伤口,取出一枚枚飞镖,又洗净了瘀脓之血,便细细地把伤口包扎起来。
“大夫,这镖有毒无毒?”骆提婆担心的问道。
“将军不用担心,此镖无毒,在下为将军备了十日草药,前三日,每日换敷两次即可!”那大夫说道。
“有劳大夫了,还望你守口如瓶,莫将此事张扬出去!”骆提婆说道。
那大夫连连点头,拱手说道:“将军放心,在下绝不说一个字出去。”
骆提婆一抬手,让仆人取出两锭银宝,当作诊金。
“大夫辛苦,小小心意,请你收下!”
那大夫又惊又喜,满脸堆笑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寻常人家不过给些铜钱,将军出手如此阔绰,在下愧不敢当啊!”
骆提婆笑道:“本将军自然不是寻常人家,也请大夫不要等同视之,这银子不多不少,但请收下,只是我刚才说过的话,你可一定要当真了!不然,让一个人知道本将军受了伤,我要收回的…可不止是这银子了!”
那大夫怔了一怔,连连行礼,哆哆嗦嗦地说道:“在下记住了,记住了…”
大夫接过银两,收好于身,便退了出去,适逢陆萱从宫中回来,见有医者从家中出来,心中不免担心,便匆匆入了屋门。
“提婆,你怎么了?”
陆萱见骆提婆手臂包扎起来,急切地问道。
骆提婆忙笑道:“母亲,无妨,一点小伤而已!”
“谁人伤你,宫中侍卫万千之众,何以让你受伤?”陆萱有些气愤。
骆提婆想了片刻,说道:“我去北宫斩杀高俨余孽,剩下几个孩子和王妃,那万千侍卫,竟没人敢动手,祖珽气不过,要亲手斩杀,我这个作弟弟的,怎好让盲兄长行此事,便上前杀了几个孩子,这时突然闯进一个蒙面人,救走了李珠儿,打斗中让我吃了这几镖!”
“你说…是你亲手杀死了那几个孩子?”陆萱闻得此言,想起北宫的惨状,几欲晕倒。
骆提婆忙起身,扶着母亲。
“我也不想下此狠手,那几个孩子实在是可怜之极,可当时情形,怕耽搁下去,误了大事,我便没有多想,直接挥刀砍了下去,母亲,这也是没有办法啊!”骆提婆以为母亲可怜那几个孩子。
陆萱摇摇头,吁了口长气,说道:“叛贼余孽,自然死有余辜,母亲倒不是可怜他们,母亲是担心,万一太后知道是你杀了她的孙儿,后果不堪设想啊,提婆!”
骆提婆瓽片刻,说道:“母亲放心,皇帝此次计划十分周密,谁敢泄露半个字,格杀勿论!”
陆萱依旧感到不安,说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总有一天,会让太后知道的,何况…李珠儿不是逃走了吗,只要她见到太后,必定会原原本本地告诉太后,到时候,你小命难保!”
骆提婆浑身一激灵,也担心起来。
“还有皇帝呢,皇帝难道保护不了我们?”
“皇帝有心,自然可以保护我们,”陆萱叹了口气,接着又说,“可是太后不也一直保护高俨吗?最后为何依旧被杀了啊?皇帝虽然能与太后抗衡,可哪能天天围着我们转,只要一分心,我们便和高俨的下场一样啊,儿啊!”
骆提婆也开始着急起来,眉头紧皱,思绪飞快,想要寻到个好的解决方法。
“那我就派人找出李珠儿,把她也杀了,免得留下祸端!”骆提婆狠狠地说道。
“纸包不住火,杀了一个李珠儿,不还有那蒙面人吗?难道你还能杀尽江湖中人?这事,你就不该亲自动手!”陆萱唉声叹气,大为恼火。
骆提婆摇头叹息,听到母亲这番话,才知自己闯下了大祸,不禁悔不当初。
“只有一个办法!”骆提婆突然眼睛一亮。
“什么办法?”陆萱不禁也感到好奇,儿子还有比自己聪明的时候?
“让母亲也享有太后的权利,不就可以保护儿子了吗?”骆提婆望着母亲,眼中充满喜悦与期待。
“这…这…你说些什么浑话?”陆萱大吃一惊。
“母亲是皇帝的乳娘,皇帝对母亲如何,我是知道的,要说母亲与皇帝的情谊,更胜过皇帝与太后,都不为过,母亲在宫中的地位,谁人不知,只不过是差个名分而已,若有一天,铲除了斛律光,将皇后废黜,立德妃为皇后,母亲岂不就晋为太后了?”骆提婆说得竟然头头是道。
陆萱连连摆手,说道:“赶紧打住,这话,我们母子说说便罢,只当是个玩笑,可千万不能再与第二个人说起,若是太后知道了,那还得了?就算是皇帝听到了,都会看低母亲,切记切记,不能再说起这样的傻话!听到了吗?”
骆提婆只得点头说道:“母亲教诲,儿子当然不得不听,只是儿子想问母亲,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保我们一家周全?”
陆萱也没有头绪,其实骆提婆的话,让陆萱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激动,自从和士开被杀,陆萱身陷掖庭狱,那一天起,就让陆萱看到了权利的重要性,若不高高在上,就永远低人一等,永远要看别人眼色行事,若真能与太后平起平坐,那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情。
只是时机并不成熟,言之过早,操之过急,反而会适得其反。
陆萱满腹心思,坐在骆提婆身旁,无意间看到桌上的纱布上,那几枚飞镖露出的棱角。
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入了神,这类似花瓣一样的飞镖,为何这么眼熟?
“梅花镖!”陆萱怔了一怔,又急急的问道,“这是那蒙面人伤你的飞镖?”
骆提婆看见陆萱如此惊讶,甚是好奇。
“没错,怎么了母亲,你见过?”骆提婆问道。
陆萱点点头,说道:“当年齐儿在相轮寺生下高乐,就是被这帮人劫走的,所用的飞镖极为相似,都是梅花镖…你等着…我去房中找找,我记得我是藏到什么地方了!”
陆萱说着,便起身回到自己房中,找出了在相轮寺见到的那支镖。
“提婆,你看看,是不是一样的?”陆萱将这支飞镖,仔细的与桌上的飞镖对比起来。
果然一模一样。
“哼哼…”陆萱似笑非笑,连哼数声,“原来当日,是高俨的爪牙将高乐劫走了,当时他们正密谋让太上皇废黜高纬,立高俨为新帝,他们害怕高乐的降生改变了太上皇的主意,所以便从我手中抢走了高乐!高俨啊高俨,从头到尾,乳娘可就没有冤枉过你!”
陆萱拍案而起,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愧疚顿时消散了。
“觊觎皇位,逼宫造反,早就该将高俨处决了,母亲何曾有冤枉过他!”骆提婆也顺势说道。
“一心想做皇帝,到头来还是害了自己,高俨,你安心的去吧,乳娘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你哥哥的江山,谁让你总是心存不诡,谁让你总是…与乳娘为敌…”陆萱后面这几个字说得极轻,因为她心中开始分不清,是为了保住高纬的皇位,还是因为自己的仇恨,才做出了这样残忍的决断,害了他的性命。
但有一点,她自己可以肯定,便是对权利的渴望与贪心,正如一棵小芽一般,在她心中萌动。
.......
自从和士开案后,冯子琮和王子宜等人被太后赐死,斛律光心中便悲愤不已,一来自己一心力保这几人,却依旧逆不过太后的旨意,让自己这个大将军脸上无光,二来,这几人心怀正义,却遭此毒手,实在是为了他们的性命惋惜。
如今琅玡王高俨被杀的消息,又传到了他的耳中,这更让他心中郁闷,更加的烦躁不堪。
若抛开天子之威,皇帝之命,在斛律光心中,他是极其佩服看重高俨这个皇子的,一身正气,敢作敢当,朝廷上下,也只有他敢与邪恶奸佞之徒分庭抗礼,勇于抗争,这一点和斛律光的确极为相似。
识英雄,重英雄,或许也是这个道理。
太后杀了冯子琮之众,如今高纬又把高俨杀了,这对母子,高高在上,莫非要杀尽大齐忠臣吗?
斛律光想到这里,猛地喝下一杯酒,然后一使劲,将手中的酒杯捏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