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珽听着皇后声音，行了一礼，拜道：“臣拜见皇后！”
斛律真淡淡回道：“大人免礼！”
高纬见斛律真黑着脸，没一点笑容，便也不理她，目光只搜寻着高兰的身影。
“兰儿呢？”
斛律真瞟了高纬一眼，朝内殿呶呶嘴，也不说多话。
高纬便大声叫道：“兰儿，快出来，父皇看你来了！”
没见动静，梳儿赶紧说道：“请陛下稍候片刻，奴婢这就请大公主出来！”说着便急急进了内殿。
斛律真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祖珽，不知道高纬叫这个瞎子前来何事。
“祖大人，来含光殿所为何事？”斛律真问道。
祖珽忙笑道：“陛下关心公主病情，特命臣来为公主诊断！”
斛律真嘴角一歪，冷笑了一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大人眼神不好，如何诊断？”
祖珽有些尴尬，依旧强装笑脸，说道：“臣听听公主的动静，也是能略知一二的，若皇后嫌弃臣眼睛失明，也不要紧，臣还有个师姐，擅长祛邪除秽，替人消灾，皇后信不过臣，便可以请她来为公主诊治！”
斛律真轻哼了一声，说道：“祛邪除秽，替人消灾？又是些什么旁门左道，诓人的把戏？”
斛律真自然不喜欢祖珽，这当然也是被父亲斛律光熏陶的结果，她与父亲一样，嫉恶如仇，正义凛然，如何容得下奸佞之人？
祖珽连连受皇后讥讽，不得不收起笑容，面呈愠色，有所迟疑。
“皇后说它是旁门左道，倒也并不为过，可这旁门左道之术，的确能替人消灾解难，却并不是诓人的把戏，但凡人撞了邪，便是吃什么灵丹妙药，都不管用，还是得用旁门左道才能治愈！”
斛律真冷笑道：“祖大人说得言之凿凿，煞有介事，可本宫却从来没曾见过这样的事情，有如纸上谈兵一般，难以让人信服！”
祖珽心中气愤，却碍于她是皇后，又加上皇帝也在面前，更不好发作。
祖珽只得呵呵笑道：“听说大公主一直未愈，不如让臣来诊治，也好让皇后知臣的本事！”
“不用了，大公主已经好多了！”斛律真笑了笑，一脸的鄙夷之色。
这时，梳儿牵着大公主走了出来，额头上点着的黑烟灰，甚是抢眼。
“兰儿，快拜见你父皇！”
斛律真走上几步，将大公主拉到身边。
大公主抬头看了看高纬，有些木木的，说了句：“拜见父皇！”
高纬面色一喜，说道：“兰儿，果真是好了么？”
大公主虽然还有些迷糊，但显然已经清醒了不少。
梳儿忙道：“回陛下，大公主今日，已经认得清人了！”
高纬哦了一声，松了口气。
“看来太医的药还是管用的？”高纬笑道，又盯着大公主头上的黑灰印问道，“这…这头上怎么这么脏，也不擦干净？”说着就要伸手去擦。
“别动！”斛律真赶紧将大公主拉到一旁，“这是灶神火印，用来祛邪的！”斛律真幽幽地说道。
“呵呵呵，皇后可真是矛盾啊，这样的手法，岂不也是出自旁门左道？”祖珽在一旁嘲弄道。
“只要管用，便不是旁门左道！”斛律真哼道。
高纬有些不解，问道：“太医们还会这个？”
“这必不是太医所为！敢问皇后，这是出自哪位高人之手呢？”祖珽摇摇头，问道。
斛律真笑了笑，淡淡说道：“太医院有个医童，他祖上会这个，便用来一试，果然有用，可是奇了！”
祖珽想了想，问道：“医童，可是叫秦文的？”
“是的，便是那孩子，如今大公主日渐好转，本宫开心，便赏了他令牌，可自由在宫中行走，陛下，该不会有异议吧？”斛律真说道。
高纬见大公主不再犯病，高兴得很，便也忘了当日与皇后的不快了。
“好，好，这个朕自然不会反对！”
祖珽也微微一笑，说道：“嗯…秦文这小子，还真是不错啊！”
斛律真怔了怔，才想起来秦文与祖珽是有亲戚关系的。
“本宫倒忘了…听说那孩子也是祖大人带进来的？”
“正是！臣送他到太医院，是基于他有些底子，所以让他在这里勤加钻研，日后可效力于皇帝皇后！”祖珽想以此讨得皇后认同与赞赏。
“嗯，祖大人也算是做了件好事！”斛律真果然说了句赞赏的话。
只是这句话却让祖珽大失所望，难堪之极。
何为‘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这样的肯定，岂不是否定了祖珽以前的所作所为？
祖珽恨得直痒痒，可就算咬牙切齿，也不好当众表现出来。
“呵呵，谢皇后夸奖！”
祖珽将怨恨与委屈吞入肚中，心中却燃起了仇恨的火苗。
等到杀了斛律光，看你还能嚣张？
祖珽一面陪着笑，一面在心中亮出了一把无形的尖刀。
.....
深夜的荷花池，很是阴森。
驱鬼辟邪的符咒在月光下飘飘摇摇，甚是恐怖，水中荷花的倒影也如同扭动的妖怪一般，群魔乱舞。
然而徐大夫却不怕这些，只见他在水池旁设了香炉，口中念念有词，似是作法，又似在祭拜。
然后，又烧了几张纸符，对着水池比划起来。
“原来…徐大夫也是擅长巫术的…”
不知何时，祖珽来到了徐大夫身后。
徐大夫愣了一愣，只是瞟了瞟祖珽。
“祖大人可别妄言，我只是来祭拜亡者，以求心安…”
祖珽嘿嘿连声，质疑道：“又不是因你而死，你求什么心安？依我看来，你是为了太医院求平安！定是秦文的巫药，不起作用，你怕皇后一怒之下，降罪太医院，所以你只好亲自出马，用巫术加持，换得大公主平安，对是不对？”
徐大夫似是被他说穿，半晌无语。
作为太医令，徐大夫是太医院的头领，若被人知道会巫术，自然让人笑话，何况，他一直将厌恶巫医的形象，示之于人，以证自身正统，才导致多年与祖珽不睦，如今情形，岂不是自相矛盾？
“你心有巫邪，自然看谁都是巫邪…扑…咳咳…”
徐大夫话没说完，却急咳几声，喷出一口血来。
祖珽忙上前扶住，惊叹：“你这是用折寿之法，镇邪去秽？你何苦要损害自己呢？”
徐大夫平缓了几口气，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你祸害的？秦文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胡乱夸下海口，为大公主祛病，可他说的巫药，似是而非，根本不足为药，我不舍几年阳寿，怎能收拾这烂摊子？”
祖珽连连叹气，自责道：“哎，我也是受人所托，才将他送到太医院，谁知他会惹这祸？要论这巫术，你是比不过我啰，恨我迟来一步，不然，也不用你操这空心，白费几年的命啊…”
徐大夫看看祖珽，悠悠问道：“你也是来作法的？”
祖珽抖抖衣袖里的符咒，应道：“可不是吗，不然我怎会说迟来一步呢？”
徐大夫好不沮丧，喃喃说道：“好歹是成全了秦文，也算成全了你，你可得领我这分情，不要对人说去！”
祖珽连连点头，笑道：“当然不说，我可是佩服你呢，放心好了，往后，你是正统的太医，我才是巫医！”
徐大夫也呵呵笑了起来，然后拱了拱手，先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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