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国使者一脸尴尬,拱手赔礼道:“外臣鲁莽,吓到大公主,实在是过意不去。”
高纬一边拍着高兰,一边笑道:“无妨,女孩子胆小,非你之过,使臣不要太过自责!”
那使者看了看大小公主,心中有了想法。
“陛下,我国太子正当弱冠之年,正值婚娶之际,既然陛下有意与我国交好,不如将贵国公主外嫁于我国太子,岂不是好事成双,喜上加喜?”那使臣说道。
在场之人听得此话,莫不震惊,不由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李灵儿吓坏了,赶紧走出来,将高玉拉在身下。
“陛下,公主们都还年幼,婚娶之事,言之过早,请陛下三思。”
李灵儿说着,急急地将高玉拉到一边,坐于桌案之旁。
那陈国使臣看了看高兰,呵呵笑道:“娘娘所言甚是,外臣只是想为本国太子,讨个婚约,这位大公主,看似已至金钗之年,再过二三个年头,便可及笄待嫁了!”
高纬有些不悦,低声说道:“大公主,不满十岁,只是个头稍高一些,若说及笄待嫁,至少要等五六年,使臣觉得可行吗?”
高兰听得他们的对话,急道:“什么嫁不嫁的,我只愿守在父皇身边,哪里也不去!”
那使臣笑着哄道:“大公主不是喜欢这颗夜明珠么?我陈国还有一颗,若大公主嫁到陈国,我便奏请我国皇帝,将那一颗夜明珠送与公主,如何啊?”
高兰看了一眼桌上的夜明珠,说道:“这宝贝再好,不过是夜里能照亮罢了,我便点上烛火,燃上一宿,便可代替,总不至于为了一颗宝石,便远嫁他乡异国吧!”
那陈国使者见高兰虽然一脸孩子气,说话却是犀利无比,顿觉尴尬。
“使臣请入座吧,再与朕对饮几杯,如何?”高纬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趁机给那陈国使臣一个台阶。
“是,陛下!”那使臣便又回到桌案之上,饮起酒来。
胡珮慈当上了皇后,却一直对斛律真耿耿于怀,终究两人有过多次争执,每次都迫于斛律真的皇后威势,败下阵去,所以她心中恨屋及乌,自然是不喜欢高兰的。
如今有个大好机会,让所厌恶的人从眼前消失,岂不是件开怀的事?
“陛下,依妾身看,使臣之言可行!”胡珮慈笑容可掬,掩盖住内心的恶念,“公主配太子,乃天作之合,陈国送上如此珍贵厚礼,尽显诚心,不如陛下也与陈国定下婚约,以示我们大齐的诚意!”
高兰一听,有些急了,便摇着高纬的手臂,嚷道:“父皇,我不去陈国,宫中这么多公主,谁愿意谁去好了,反正我不去!”
高纬也没有主意,只得不停地拍着高兰的肩膀,以示安慰。
胡珮慈笑了笑,说道:“大公主,你现在还小,可再等个四五年,终归是要嫁人的,你说,是嫁给一个太子好呢,还是嫁给普通人好?”
“我不嫁,就不嫁,反正我不去陈国!”高兰话语中已有哭声。
胡珮慈收敛起笑容,低声哼道:“母后是为你好!”
高兰一抹眼泪,哽咽道:“你不是我母后,我母后早被你们赶出宫去了!”
高纬眉头紧锁,责备道:“兰儿,不得对母后无礼!你母后说的,皆在情理之中,并没有为难你的意思!”
高兰哭诉道:“若是我母后在这里,她定不会说这样的话,如今我是个没娘的孩子,便任你们摆布了,本想着有父皇疼我,谁知道,父皇也与他们一条心了!”
胡珮慈有些怒了,面色严厉地说道:“来人,送大公主回宫,当着他国使者的面,哭哭啼啼,胡言乱语,成何体统?”
宫人们赶紧将高兰带了出去。
高纬舒展了眉头,尴尬一笑,说道:“公主任性,让两位使臣见笑了!”
陈国使者呵呵笑道:“公主年幼,不懂大人心思,不怪不怪!”
高纬对此事,不敢贸然决断,便问祖珽:“丞相,婚约一事,你有何看法?”
祖珽擦了擦嘴,抹去嘴角的油腻。
“臣以为,若只是求得一时的安宁,婚约可定!然而纵观前朝旧史,臣却为那些和亲女子叫屈,汉朝皇帝多次远嫁公主,即便是成了匈奴的阏氏皇后,却依旧时常遭受鞭打,两国和,则公主贵,两国反,则公主贱,所以和亲一事,不管有多大功劳,遭殃的却是远嫁的公主!”
高纬听了这些话,却不知祖珽到底是何立场。
“丞相,那你究竟是赞成还是反对呢?”
祖珽放下手中酒杯,抵了抵牙齿,说道:“若是形式紧迫,倒可以效仿汉朝皇帝,以和亲的方式,解决争端,化干戈为玉帛!可如今我大齐国力鼎盛,立于强国之林,谁敢犯我国境?所以臣认为,陛下实在没必要委曲求全,牺牲大公主,本丞相实在不知二位陈国使者,为何会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莫非认为我大齐有求于你们陈国?”
那陈国使者怎敢妄自尊大,赶忙拱手说道:“丞相大人误会,误会了!贵国强盛,能相提并论者,天下难寻!外臣只是觉得贵国公主天资聪敏,容貌不凡,所以才一时口快,想为本国太子求取婚约,外臣认为,若公主能嫁与我陈国太子,实乃我陈国之荣幸,荣幸啊!呵呵呵!”
高纬想了想,自己这个父皇废黜了斛律真的皇后之位,让他们母子从此不得相见,多少有些对不起高兰,如果再将她远嫁他乡,实在是太过残忍,所以便有心放弃此事。
“嗯,两位使臣的心意,朕明白了,只是公主无意,朕也不能强迫她同意,否则朕这个父皇,也太亏欠她了!”
两个陈国使臣相视会意,见皇帝都发话了,也不好再执着此事。
那陈国使臣满脸赔笑,拱手说道:“此事只怪外臣太过唐突,还请陛下见谅!”
高纬呵呵笑道:“无妨,使臣一番美意,朕怎会责怪你们呢,只管尽兴,尽兴啊!”
胡珮慈自然有些不甘心,等到高兰长大了,肯定是憎恨自己这个新皇后的,如今有机会将她打发走,绝不能错失大好机会。
“陛下,大公主虽然现在不愿意,可是等她长大了,回头再看今日之事,只怕就会后悔了!”
“哦,有什么后悔的?”高纬问道。
胡珮慈看着两个陈国使者,问道:“不知贵国太子,可有册封太子妃?”
陈国使者答道:“我国太子中馈乏人,弱冠待娶,尚未婚配!”
胡珮慈点了点头,说道:“那如果我大齐公主嫁给贵国太子,会是什么位分呢?”
陈国使者呵呵笑道:“齐国强盛,公主自然金贵,必定会封为太子妃!”
胡珮慈看了看高纬,说道:“陛下,若等到大公主长大了,及笄待嫁,而陈国太子却早已婚娶,你说大公主,会不会后悔失去这一个大好机会呢?”
高纬听胡珮慈这么一说,又似乎觉得很有道理。
“那皇后的意思,是先定下婚约?”
胡珮慈笑道:“陛下你觉得呢?自从斛律氏离宫,大公主便顾影自怜,与谁都格格不入,也难怪,亲生母亲不在身边,自然思念成疾,着实可怜,陛下既然觉得亏欠了她,何不给她许个好的未来,成为陈国的太子妃,岂不是一种很好的补偿么?若无意外,等到陈国太子继承大统,大公主登上皇后之位,她还会责怪陛下为她定下终身大事么?二位使者,你们觉得本宫说得在不在理?”
陈国使者连连点头称赞,一人说道:“皇后娘娘圣明,大公主成了太子妃,自然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高纬有些心动,女大不中留,必然是要嫁出去的,太子妃何等尊贵,若他日登上皇后之位,岂不是高兰最好的归宿?
“皇后言之有理,这世上,哪个平常女子能有这等福分,呵呵呵!”高纬心中开始赞同起胡珮慈的想法来,但他还是想听听陆萱的看法,便接着问道,“乳娘,你觉得婚约之事如何?”
陆萱也一直在心中权衡此事,听高纬问她,便缓缓说道:“刚才丞相说,和亲女子实为可怜,我也有同感!远嫁他乡,如同寄人篱下,位分高低,不过徒有虚名,最终还是要看他人脸色,若两国反目成仇,又恐有不尽的羞辱与折磨,慎重起见,陛下可别让大公主以身犯险了!”
胡珮慈满脸含笑,说道:“侍中大人说得有理,不过,刚刚丞相大人所说,乃是汉朝旧事,虽有可比之处,却又大不相同,再说陈国,亦是礼仪之邦,自然不会效仿蛮夷突厥,做出此等粗暴之举,二位使者,你们觉得侍中大人,是不是太过多虑了?”
陈国使者见皇后都站在了自己这一边,自然心中欣喜,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若能娶到贵国公主,陈国自然不敢怠慢,更不会做出伤害公主的事来,他日公主登上皇后之位,母仪天下,更是尊贵无比,受万人景仰,谁敢冒犯?还请侍中大人放心!”
陆萱心中了然,这胡珮慈初登皇后之位,便急着排除异己,所以她一定会极力想要将高兰打发,借婚配之名,让高兰从她眼前消失,从此眼不见,心不烦。
“二位大人!”陆萱不想与胡珮慈正面交锋,便决定将这两个陈使者先行击破,“本侍中想问一问,婚约一事,是贵国天子早有交待呢,还是二位突发奇想,临时决定的?”
那陈国使者愣了一下,呵呵笑道:“不瞒侍中大人,我天子有过嘱托,但凡利于两国邦交之事,皆可由我们二人定夺!”
陆萱点头微笑,说道:“这么说来,婚约一事,贵国天子并不知情,今天二位可以信誓旦旦,替天子行权,贵国天子赋予的权利,无可厚非,只是太子妃也好,皇后之位也好,乃是国之大事,不可大意!如若二位大人如此草率,轻易确定了此事,却不小心,逆了天子之意,二位回国后必定会不太好过,所以我还是奉劝二位大人,回去与天子仔细商议之后,再来提及此事为妙,可别一时疏忽,将贵国天子陷于两难之境啊!”
胡珮慈心中有些恼怒,可也不得不继续强装笑容,陆萱的心思缜密,胡珮慈自知不是她的对手,便也只得假装吃着糕点,闭口不言。
两个陈国使者相视会意,交换了一下眼色。
“侍中大人言之有理,不如,待结盟之日,再来立定婚约!”
陆萱听他说出“立定婚约”一词,便知他耍起了滑头。
“大人此言差矣,结盟一事,本与婚约毫不相干,可刚才听大人此言,似乎是不立婚约,便不能结为盟好了?”
陆萱微微一笑,盯着那使者说道。
那陈国使者见被揭穿,不免有些尴尬。
“在下的意思是,回到陈国,我二人必定会劝得我天子同意这门婚事,并立公主为太子妃,若一切皆已如愿,莫非侍中大人,还不肯将公主嫁到我陈国么?”那陈国使者试探道。
陆萱摇摇头,坚定说道:“先立定盟约,再谈婚事!如此,即便婚事不能达成,也不会对结盟一事,有任何影响!”
陈国使者听得此话,面色黯淡,更为难堪,又很不甘心。
“这么看来,婚约一事,只怕是难以确定了!”
陆萱轻轻摆手,依旧满脸笑容,说道:“陈国天子执何想法,尚未可知,我大齐公主倒要一厢情愿,急于将自身许配人家,这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话?如今大公主是德妃的养女,好歹也得等到德妃回宫之后,再做决议,此时谈婚论嫁,自然没有定数,皇后娘娘,你意下如何?”
胡珮慈满脸堆笑,说道:“本宫一心只为大公主的终身大事着想,倒也忽视了这点,侍中大人考虑周全,本宫也觉得可行!”
陆萱笑了笑,点头赞道:“皇后娘娘一番好意,大公主日后必定是要感激的!”
胡珮慈心中一凛,知道陆萱是在假意赞叹,实为讽刺,便也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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