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刚刚秦文出了太医院,在宫中溜达,人多眼杂之处,均避而不去,陆萱的嘱咐他可是时刻都记在心中。
御花园是个好去处,秋日之景,萧瑟有余,不招人待见,在此观赏之人甚少。
此时,花多凋残,绿意消退,除了残荷,便是秋菊,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花。
唯有月季花,开得正盛,茂茂密密,形成了几堵花墙。
然而,这种盛景,却似乎也不得宫中美人垂爱,花墙之前,空无一人。
秦文四下张望,见周边空旷,无人靠近,便径直走了过去。
花开娇艳,难有百日红,花墙之下,早有凋落的花瓣,铺了一地。
秦文蹲下身子,将花瓣一一拾进袖中,这些花瓣,可是良药。
“你在做什么呢?”
身后传来娇脆悦耳的声音。
秦文转身抬头,见一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正立于身后,好奇的盯着自己。
“我在捡拾花瓣…”
秦文一时恍惚,没看清那女孩是谁。
那女孩盯着秦文看半晌,笑了。
“原来是你…你是太医院的那个医童?”
秦文缓缓站直身子,顾不得衣袖之中的花瓣一一又跌落在地。
“哦,你是玉公主…拜…拜见玉公主!”
秦文回过神来,忙躬身行礼。
他想起了被高兰羞辱之日,娥英娘娘李灵儿身边的就是她。
高玉笑了笑,说道:“不用多礼,我只是出来走走,透透气,正巧就遇见了你!”
秦文有些局促不安,傻笑道:“我是看…这里没人,所有才过来瞧瞧…”
高玉打量着秦文,说道:“听说父皇赐过你令牌,可以在宫中行走,你还怕什么?”
秦文点点头,说道:“我自小在宫外长大,不懂规距,怕言行莽撞,触犯宫规,免不了挨骂受罚,故人多之处,不敢前往!刚才见这里花开茂盛,竟无人留恋,所以便来观赏一番!”
高玉见他俊俏的脸庞,透着憨厚的神情,心底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好感。
高玉上前几步,探出头来,闻了闻花香。
“这月月红,本是绝色之物,只怪世人眼俗,偏不垂爱于它,好不可惜?”高玉轻声微叹,有几分怜惜之情。
秦文不解,问道:“我也觉得可惜,只是不知何故?”
高玉叹道:“物以稀者为贵,多者为贱。若这月月红只开出两三朵花来,自会被人视为珍宝,争相赞美!谁知它垒花成墙,唾手可得,一开便是半年,更让人觉得无足轻重,视为俗物了!”
秦文这才知晓个中缘由,说道:“如此说来,花本无意,只是世人俗气罢了!”
高玉点头笑道:“正是,好在此花不知人间心思,只管默默绽放,尽其天职,严寒酷暑,皆不可摧,我倒觉得,花中王者,非它莫属!”
秦文赞道:“公主说得是!”
“你刚才捡拾这些花瓣做甚?”高玉看着一地的花瓣,问道。
秦文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月季对女人月事大有功效,活血调经,乃妇科良方,所以他才捡拾回去,准备入药,只是当着高玉的面,他不知如何说起才好。
“这…这花可入药…尤其对女儿之身有奇效…”
高玉已有过初潮,又见秦文羞得红通通的脸,立刻便明白他话中所指,不禁有些尴尬。
不过高玉天生稳重,对事总是冷静沉着,便只是用微笑化解难堪。
“那很好,宫中娘娘众多,他们定能用得上!”
秦文见高玉如此淡然,便也释然了很多。
“公主说得是,此花入药,还有益容颜,可常保青春。”
高玉喜道:“如此,我也捡拾一些,我母亲定会喜欢!”
秦文笑道:“当焙干之后,方可有用!”
高玉点点头,说道:“那,焙干之后,可否留一些给我?”
秦文连连点头,说道:“当然,等我焙干了,定把最好的留给公主!”
“那我先谢过你了!”高玉笑靥如花,眉目含情,直看得秦文又羞红了脸颊。
“此等小事,公主何须言谢…”秦文心里崩崩直跳,为了掩饰紧张之情,便忙弯下身子,重新将花瓣拾入袖中。
高玉抿嘴一笑,也弯下腰来,一片一片的捡拾起来。
“我来帮你!”高玉毫无架子。
秦文忙道:“不可啊,公主何等高贵,这…让我来捡就好了…”
高玉说道:“无妨,只当这些花瓣是以后我要用的,到时候,你可不能弄混了,我捡的这些,可不许给别人!”
秦文一脸惊愕,张大了嘴说道:“这?我如何记得清?难不成每片花瓣上都写上公主的名字?”
高玉见秦文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俊不禁。
“逗你了,你倒当真了!”
秦文挠挠耳根,才知耳朵都发起烧来了。
“呵呵,但凡大人们有何交待,我只能惟命是从,更何况你是公主,我更加不敢马虎了!”
高玉笑道:“我倒是不注重这些繁文缛节的,你也不必太过拘束!”
秦文听着这话似曾相识,便怔怔地看着高玉。
“怎么,你不信我?”高玉柔声说道。
秦文咬咬嘴唇,说道:“大公主也说过这样的话,但终究…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公主!”
高玉沉吟片刻,笑道:“大公主姐姐的母亲,以前是皇后,这等荣耀,自然无人能及!她自己呢,不仅是大公主,也是嫡公主,自然比我这个庶出的公主尊贵,大公主姐姐自小便和她母亲一样,骄纵惯了的,她说的话,可当不得真!”
秦文点点头,回想起高兰,的确有些跋扈。
再看看高玉,无论从长相到神态,从眼神到语气,都温婉柔弱许多。
这时,有宫人提着篮子走了过来。
“拜见玉公主!”宫人们躬身行礼。
高玉颔首微笑:“阿姊们何来?”
宫人答道:“奴婢想采几枝花回去,放在屋内,甚是雅致!”
高玉笑道:“是了,这花香淡雅,果然怡人,我便也采几枝带回宫里去!”
宫人们怔了怔,便有人问道:“公主也喜欢这花?”
高玉自知他们的疑问,便说道:“花本无贵贱之分,本公主倒很是喜欢这月月红!”
宫人们忙道:“玉公主所言甚是!”
宫人们说罢,便拿起剪子,采起花来。
“阿姊们顺手替我采几枝吧!”高玉说道。
不等宫人们说话,秦文走上前去,伸手便去折枝。
“让我来替公主采摘吧!”秦文说着便折下一枝花来,突然觉得指尖一阵刺痛,忙低哼了一声,缩回手来。
原来花枝上有刺,不慎刺进了秦文手指,鲜血顿时渗了出来。
高玉忙拿出手帕,替他包了起来,一脸的关怀之情。
“还疼吗?”
秦文坦然一笑,说道:“不疼!”
宫人们剪了几枝花,递了过来,看看两人,满脸是笑。
“花上有刺,可得小心些啊…”宫人说道。
高玉道了谢,便将花枝搁于衣袖之上,和秦文走了出去。
秦文回头看了看,问道:“既然宫中之人,嫌弃这花俗气,何故还要来采?”
高玉笑道:“只是娘娘们高贵,不喜欢这花罢了,宫人们终究卑微,他们怎会嫌弃?”
秦文看看高玉,又看看她手上的花枝,问道:“如此,你不怕被人笑话,竟和宫人的喜好是一样的?”
高玉轻嗅花朵,略有沉思,又抬眼看了看秦文,说道:“笑不笑话,是他们的事!不止是花草,在我眼中并无贵贱之分,即使是人,我也是不论尊卑的,你不记得我母亲说过吗,即使他日我要招驸马,也只当选个情投意合,一心一意待我好的便是,管他是商贾还是村夫,一概不论!”
秦文只当她说的是真的,难分虚假,不如不去思量。
“公主英明,呵呵!”
高玉瞟了他一眼,又羞涩地说道:“即便是个医童,本公主也不在意…”
高玉说着,便小跑几步,把秦文甩在身后。
秦文怔怔地思索半晌,心中竟然暧暖的。
“公主,你的手帕…”秦文看着受伤的手指,还缠绕着高玉的手帕,便大声喊道。
高玉停下脚步,回眸一笑,说道:“送给你了!”
说罢,高玉便飞快地跑开了。
秦文此时除了一丝甜蜜的感觉之外,突然又犯起了难。
为何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心里会涌现高兰的身影,想起她来?
一个刁钻任性,让人生气,一个温柔可人,惹人怜爱,若真要选择,该做谁的驸马才好呢?
咳!做什么美梦呢?我不过是个卑微的捣药童子,还真想有朝一日,迎娶公主?
秦文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
秦文忍不住来到了凤阳殿,刚在御花园中,他将一枝花朵藏在袖中,便是想将它送给高兰的。
那日高兰与高恒去太医院找他,他却心中赌气,将高兰气得大哭着跑了出去,一回想起来,他就觉得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