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德宫内,木颉丽小蝶阿枝三人,围着炭炉,席地而坐。
木颉丽眼神空洞,似是思绪万千,又似是心无杂念。
小蝶问道:“姐姐,你是在想董昭仪的事么?”
木颉丽回过神来,看看二人。
“我什么也没想…只是发呆…”木颉丽笑了笑。
小蝶细细审视着木颉丽的表情,哦了一声。
木颉丽从忧思中抽脱出来,恢复了神采。
“既然说起董昭仪,你们有何见解?”
小蝶抿抿嘴唇,说道:“淑妃将她迁入如霜宫,倒也不是坏事,董昭仪被太后降尊,却一直受皇帝庇护,吃穿用度,一如既往,并无半点不同,对于此事,宫中妃嫔早有微词,淑妃此举,倒也几近公正,也算是让那些嫉妒之人舒了口气,安抚了人心!”
木颉丽听罢,叹了口气。
“若齐儿是基于这个目的,自然无可厚非,只可惜,她是借机滋事,打击报复!”
阿枝点点头,说道:“皇后姐姐说得是,当初二姐大婚,皇帝第二日便去了董昭仪宫中,这件事,早让二姐恨之入骨,如今,终于找着机会泄了心头之恨了!”
木颉丽揉揉额头,百思不得其解。
“董昭仪说的话,自然是真的,当初皇帝开了金口,要保她无忧,可如今皇帝却象换了个人似的,完全不记得当初的承诺,任由齐儿去打压她,你们说说,皇帝怎么会变成这番模样呢?”
小蝶点头连连,说道:“皇帝何止忘了对董昭仪的承诺,便是对姐姐立的誓言,也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过往的一切情义,皇帝似乎全然不记得了,只怕是淑妃下了迷情药的缘故,让皇帝伤了龙体,失了心智!”
木颉丽回想起此次祭拜大佛之行,高纬对自己的态度,与以前相比,判若两人,正如小蝶所说,过往的情义,高纬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木颉丽越想越黯然神伤,眼眶不禁也湿了。
“不曾想,这迷情药的威力会有这么大,制这药剂之人,堪称阴毒,从此皇帝眼中,只有齐儿,六宫粉黛,再也不闻不问,齐儿立过的誓言,倒是真的实现了!”说着说着,泪水不觉流到了腮边。
小蝶看看阿枝,问道:“阿枝,这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可有化解之法?”
阿枝有些尴尬,轻声说道:“便是从小娘手上得的,当初小娘也是靠着这些药剂,才迷惑了爹娘,得以混进木家,可见药力非同一般!只是如今小娘没了,世上也再没有人知道这药的成分,更不知如何化解它的毒性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感失望,便又望着炉中炭火,黯然发愁,炉中偶有炭火炸裂之声,也听得清清楚楚,异常刺耳。
……
如霜宫里,董贞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依旧处于昏迷之态。
掌事令燕子坐于床头,拿着药碗,一勺勺地往她嘴里喂药,食一半,漏一半,燕子忙又用帕子轻拭董贞嘴边,以免污了衣衫被褥。
“咳咳…”只听董贞喉咙里传出轻咳声,缓缓睁开了双眼。
“娘娘,可醒了…”燕子欣喜地说道。
董贞看了看燕子,又打量了一番如霜宫,恢复了意志,便撑着手,想坐起来。
燕子忙放下药碗,伸手将她扶稳,靠在枕头上。
“我这是怎么了?”
燕子忙道:“太医说了,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娘娘这几日哀思郁结,又没吃什么东西,伤了些元气,今日喂了些参汤,果然就好了,娘娘饿不饿,想吃些什么,奴婢这就去准备…”
董贞怏怏地摇摇头,说道:“不饿…燕子…皇帝可曾来看过我?”
燕子摇摇头,尴尬说道:“皇帝…未曾来过…怕是忙完政事…晚上该来的…”
董贞黯然笑了笑,泪落两行。
“政事?政事都是太姬和丞相在打理,皇帝一身轻松,何须操劳?我还以为,不论皇帝与冯淑妃何等亲呷,总不会忘了与我的情义,现在看来,只是我一厢情愿,皇帝真的把什么都忘了,就连我昏迷不醒,竟然都不来看我一眼了…”
燕子听罢,眼眶也湿了。
“娘娘且慢些说这样的话,皇帝何等宠爱娘娘,或许只是一时抽不开身,想来也来不了,娘娘便多等一日,若是皇帝还不来,奴婢便去请皇帝去!”
董贞苦笑连连,指了指如霜宫,叹道:“也好,就多等一日,等皇帝来了,让他看看,这如霜宫,可是我一个三品昭仪该住的地方?”
燕子顺着董贞指的方向望去,就风房梁破旧暗淡,阁板污迹斑斑,好几处残缺不全,现出几个窟窿来,实在是落魄不堪,若不是从泽月宫搬来的一些家具,平添了几分贵气,这如霜宫真的比冷宫好不到哪里去。
燕子抹着泪,哽咽道:“娘娘,可是受苦了…”
董贞抬起衣袖,掩面而泣,心中彷徨不安,若皇帝晚上还不来,又当如何?
…………..
木小齐见毛楚楚果然是个心不设防,粗枝大叶的人,便也消除了对她的戒备之心了,再说,还能从她身上学些丝竹之技,为皇帝宽解心怀,木小齐便也乐得与毛楚楚亲近了。
木小齐孤高自傲,谁也看不上眼,谁都视为仇敌,故没人敢与她为友,她也不愿意与人为友,所以入宫以来,一直独来独往,如带刺的玫瑰或刺猬,与谁都合不来,现在好了,终于算是有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毛姐姐,我又来了!”木小齐笑容满面,姗姗入内。
梳儿紧随其后,捧着琵琶。
“恭迎淑妃娘娘!”宫人齐齐参拜。
毛楚楚正给高恪喂着食物,见木小齐来了,忙放下碗来,前来迎接。
毛楚楚一边行礼,一边说道:“淑妃妹妹,姐姐见你便开怀得很,往后闲着,可得多来陪陪姐姐!”
木小齐还了一礼,笑道:“那是自然,宫里就姐姐最是仁善,我啊就喜欢姐姐这样的人!”
“阿弥陀佛,宫中最仁善的人,是皇后才对,怎会是我?”
毛楚楚一边说,一边拉着木小齐的手,请她入座。
木小齐坐了下来,直撇嘴。
“以前,我倒觉得她是个仁善的人,可自从进宫以来,才知道,她早已变了!这也不怪她,宫中人人自私,居心叵测,近墨者黑,她怎能不变?倒是毛姐姐这般直爽性子,从不藏着揶着,宫里真是难寻第二个了!”
木小齐一边数落着木颉丽,一边夸赞着毛楚楚。
毛楚楚推上茶来,啧啧连声,说道:“可是有什么误会!皇后她可是佛母皇后,全天下的人,都说她仁善,偏偏妹妹说她不是!哎,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终究你们才是亲姐妹,自然你说的才算是真的!”
说话间,高恪又跑了过来,指着碗里的饭菜大声嚷嚷。
毛楚楚只得又拿起碗来,往他嘴里塞起食物。
木小齐吁了口气,说道:“当然我说的才是真的…算了,不说她了,说起她,又惹我一肚子气!”
毛楚楚笑道:“好,不说皇后了,待我给恪儿喂饱了,我们练练琵琶!”
梳儿在一旁问道:“午膳早过了,恪皇子这才用膳呢?”
毛楚楚叹道:“别人吃着,他闹着,别人闲着,他倒饿了,最不省心就是他了,害得我哪里都去不成!”
梳儿笑道:“小孩子家家的,可不都是这样么?夫人,让奴婢伺候皇子,夫人和我家娘娘共奏一曲吧!”
毛楚楚看看梳儿,又看看高恪,说道:“可别把你累着!”
梳儿将琵琶交到木小齐手上,俯下身子,便哄起高恪来。
“恪皇子,让奴婢来喂你好不好?”
高恪“啊啊”的叫着,倒也没有拒绝之意。
毛楚楚点点头,笑道:“也好,让我歇歇,有劳梳儿了!”
梳儿回道:“夫人不必客气!”
宫人取来琵琶,递到毛楚楚手上。
木小齐挑了个曲子,两人便一起奏响了琵琶之韵。
………..
如霜宫,董贞依旧躺在床上,眼中的期待已化为茫然。
“燕子,皇帝可是去了齐德宫?”
董贞爬了起来,支起身子,怏怏问道。
燕子悲戚地点点头,说道:“娘娘,奴婢这就去请皇帝…”
董贞咧嘴笑了笑,极为惨淡,极为绝望。
“不用了,我亲自去见皇帝!”
董贞说着,掀开被褥,起身坐到铜镜之前。
“娘娘,别受寒了!”燕子忙拿来衣裙,披在董贞身上。
董贞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凄然说道:“燕子,替我梳妆!”
燕子帮董贞穿好衣衫,便拿着梳子,细细替她梳理起来。
“皇帝最爱看娘娘梳流云髻,不如,奴婢就给娘娘盘个流云髻吧!”
“好…”董贞幽幽回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