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萱气势汹汹,来到了儿子府上。
一方面,骆提婆终究是自己相依为命的儿子,她不得不动私心,保他无忧,此为私。
可另一方面,骆提婆使用阴谋诡计,残害忠良,她不得不挺身而出,严加管教,施以处罚,此为公。
“拜见太姬!”骆府上下,齐齐参拜。
陆萱不见骆提婆,寻着声音,直入堂屋。
骆提婆正在和一帮狐朋狗友喝酒行令,好不开怀。
“都给我滚!”
陆萱火冒三丈,一挥衣袖,大声怒骂。
那帮纨绔子弟吓得屁滚尿流,一个个灰溜溜地夺门而逃。
骆提婆有些醉意,笑嘻嘻地迎了过来,揖了一礼。
“母亲,儿子还想着进宫拜谢母亲呢…”
陆萱板着脸,说道:“何事谢我?”
骆提婆呵呵连声,笑道:“自然是拜谢母亲呵护保全儿子啊,母亲不是让那伶官承担了一切罪责么…呵呵呵…母亲真是英明神武,堪称女中诸葛啊…”
不说还好,骆提婆这话,更激起陆萱的一腔怒火。
“管家,上家法!”
陆萱径直走于榻上,正襟危坐。
管家愣了愣,见陆萱怒容满面,便知道出大事了,不敢怠慢,寻了皮鞭出来,候于一旁。
陆萱伸手一指,说道:“扒干净了,打,狠狠地打!”
仆人们你看看我,哪里敢动?
“还等什么?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么?”
陆萱狠狠瞪着仆人们,眼中怒火呼之欲出。
仆人们吓得一激灵,赶紧将骆提婆按在地上,又将他上身扒了个干净。
凉风袭来,骆提婆酒气消了不少,人也清醒了许多,这才回过神来。
“母亲,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们让开!”陆萱快步走了过来,拿起管家手中的鞭子,“唰唰”甩在骆提婆身上。
骆提婆“啊啊”惨叫,缩成一团。
“疼啊,疼啊,母亲!”
骆提婆伸手抓着鞭子,泪流不止。
陆萱眼眶含泪,一咬牙,抽回鞭子,又“唰唰”抽打在骆提婆身上。
“饶命,母亲…饶命…”
骆提婆往前爬了几步,抱住陆萱的腿,哭着求饶。
陆萱又扬起鞭子要打,不经意看见儿子满脸泪痕,身上已是道道血口,心一下子便软了下来。
“你只是疼在身上,可知母亲是疼在心里…”
陆萱颤抖着双手,想摸摸儿子身上的伤口,却又怕弄疼了他,双手只是停在了空中。
骆提婆哭道:“母亲若疼在心里,为何还要鞭打儿子?”
陆萱摇头叹息,哭道:“因为你太不识大体,因为你残害忠良,你让母亲好生失望!”
骆提婆不甘心地说道:“母亲总说高长恭如何厉害,如今,儿子不是将他打败了么?母亲应该为儿子高兴才是啊!”
陆萱嗫嚅着双唇,指着骆提婆哭道:“母亲不是要你和他一决高下,母亲是要你以他为楷模,效仿他,超越他!你可知忠臣良将,乃国之栋梁,若大齐没有他们,何以支撑朝廷,何以支撑国家?”
骆提婆抚着母亲的腿,说道:“儿子就是良将!儿子愿意担任大将军之职,驰骋疆场,抵御外敌!”
陆萱怔了怔,随即冷笑道:“就凭你?你何德何能,堪当大将军?”
骆提婆一抹眼泪,咬了咬牙,说道:“母亲就如此小看儿子?母亲不是说要儿子超越高长恭吗?这些年来,儿子熟读兵法,操练兵马,便是不甘只做平庸之辈,儿子立誓要决战沙场,立志做个长胜将军,保卫大齐,保卫母亲!”
陆萱看了看儿子,见他眼中意志坚决,有些半信半疑。
“你真有这本事?”
骆提婆连连点头,答道:“儿子一定可以的!”
陆萱脑海中又回想起历历往事,又细细打量儿子的面目,颇有夫君骆超的影子,一时有些恍惚,叹了口气。
骆提婆一时不明母亲心境,又大言不惭地说道:“母亲放心,儿子会证明给母亲看的!”
陆萱看了看骆提婆身上的伤口,心事重重。
“母亲这几鞭子你都受不了,还能成为征战沙场的长胜将军?”
陆萱扔掉手中皮鞭,拂了拂衣袖,往门外走去。
骆提婆急道:“母亲还是不信儿子?”
陆萱幽幽说道:“你好自为之!母亲不求你有多大的作为,只要你忠于皇帝,忠于大齐,我便心安了!”
骆提婆爬起身来,追了出去。
“母亲,你不肯让儿子做大将军吗?”
陆萱转头看了儿子一眼,眼神极为复杂。
若一旦儿子兵权在握,趁机犯上作乱,自己这个母亲只怕也难以控制局面,终究,现在的儿子已经种下了一棵不诡的种子,正在萌芽,正在壮大。
“不行!母亲…不想让你枉死在沙场上…”
陆萱不想说破骆提婆的野心,便找了个借口拒绝。
骆提婆怏怏地说道:“那母亲认为,谁可当大将军一职?难道是祖珽那个瞎子?”
陆萱一怔,上回自己随口说了一个高长恭,便让儿子心生忌妒,最终害了他的性命,如今,难道儿子连祖珽都忌妒起来了么?
陆萱转身走到骆提婆身边,眼神犀利,盯着骆提婆,义正辞严。
“怎么,你如今连丞相都视为异己么?母亲再劝你一次,若再行不忠不义之事,母亲就不再认你这个儿子!”
骆提婆咂咂嘴,漫不经心地说道:“儿子知道了!”
陆萱望着儿子,毅然决然地说道:“提婆,你记住,这是母亲给你的最后一次警告!”
骆提婆看了看母亲,见母亲眼中竟有一丝寒光,莫非是杀气?
骆提婆面色一凛,不禁打了个哆嗦,忙给母亲鞠了一躬。
“是,儿子谨记母亲吩咐!”
陆萱点点头,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母亲回宫了,你自己上点金创药吧!”
骆提婆躬身说道:“谢母亲关心,儿子恭送母亲!”
众人皆拜:“恭送太姬!”
待陆萱走后,骆提婆黯然神伤,叹气连连,好不落寞。
“我这个儿子,莫说比不上皇帝,难道连个瞎子都比不上?”
………..
“启奏陛下,这一局,红方杀敌七千,捕获蓝方俘虏三千,骆将军胜!”
练兵场上,高纬独坐高台,观看双方演练。
木小齐嫌风沙太大,不肯前来,唯各大臣站于台下,陪皇帝观赏。
高纬抚掌叫好,说道:“三局两胜,再来,再来!”
皇帝叫好,众臣自然也纷纷叫好。
沙场上,风沙再起,骆提婆领着红方,带兵一万,与另一武将带领的一万蓝方,再次展开厮杀。
双方兵器之上,皆包着纱巾,纱巾内又裹着血包,碰到人身上,便渗出血来,染到血浆的将士,便伏身倒地,当作阵亡,以此计算双方阵亡人数,决定胜负。
若未曾沾染血浆,被对方捕获者,又当作俘虏,依然计入胜负之数。
此时已是秋未冬临之际,天气干燥,稍有异动,练兵场上便风沙四起,根本看不清双方战况,只是隐约可见一片混沌之状,人影晃动,恍惚飘渺,究竟双方谁强谁弱,一概不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风沙淡了下来,嘶喊声也越来越小,最后归于平静。
众人这才看到战事已经结束,练兵场上,密密麻麻地躺着“阵亡”兵士,又有人窜来窜去,数着双方挂彩人员,一一统计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