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德宫彻底恢复了原样,木颉丽的身分地位也得到了恢复。
高纬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了地了,只要木颉丽安然无恙,自己便算是遵守了与玉文邕的约定,不用担心他举兵伐齐了。
如今木颉丽重回皇后之位,自己这个皇帝自然要探望一番,安慰一番。
“拜见陛下!”
当高纬来到祥德宫的时候,所有人皆躬身参拜。
高纬伸手扶起木颉丽,笑道:“皇后终于得以康复,朕就放心了!”
木颉丽颔首说道:“谢陛下挂怀!”
高纬看了看宫内,指出指宫中陈设之物,问道:“宫中之物,可是一件不少吧?若有怠慢,朕可要治他们的罪!”
木颉丽笑了笑,说道:“一切如初,只是少了…”
“只是少了皇帝的关怀!”小蝶生怕木颉丽又说起那淬毒的红珊瑚来,便抢了话,说道,“陛下,姐姐大病初愈,身子虚弱,妾身恳请陛下多陪陪姐姐!”
高纬尴尬一笑,胡乱点了点头,说道:“嗯,朕会的,皇后昏迷多日,朕可是提心吊胆,没睡过一个好觉,如今,朕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木颉丽心中多少有些安慰,忙道:“让陛下受累了,妾身实在是过意不去!”
高纬略带不悦之色,笑着责怪道:“皇后是朕的妻子,言语之间却如此生分,可是不该啊!”
这话倒让木颉丽尴尬了,自从木小齐入宫以来,高纬对自己的变化,众人有目共睹,如今高纬却怪自己生分,岂不是冤枉,这让木颉丽有些无所适从。
小蝶忙道:“姐姐昏迷了这些日,可是元气大伤,略有些迟钝,也不足为奇,好在陛下依旧心疼姐姐,关怀姐姐,再过几日,姐姐定能够恢复如初的!”
高纬点点头,说道:“朕已经吩咐了太医院和御膳房,无论是汤药还是膳食,皆已滋补为主,固本培元,助皇后尽早恢复往日神采,不然后宫之事繁琐,皇后劳心劳力,朕可是不放心啊!”
木颉丽答道:“陛下不用担心妾身,妾身已无大碍…只是太姬她似乎不大好,不知如今是何情形?”
木颉丽虽然响应崔公公的召唤,想将陆萱驱离朝廷,但她其实从来没想过要断绝这分母女之情,所以心中一直是牵挂陆萱的病情的。
高纬叹道:“乳娘她…谁也不见,即便入了康寿宫,也只能隔着纱幔,看不真切,不过徐大夫说了,乳娘只是太过操劳,伤了心血,只要多加调养,定无大碍!”
木颉丽点点头,说道:“妾身实在想去看看太姬,却又怕她不再认我这个女儿,再次相见,难免生分,听陛下说她无碍,妾身也算安心了!”
高纬笑道:“皇后多虑了,过往之事,就不要再提了,若乳娘不顾及母女之情,又怎会于南门昭告天下,让你重归皇后之尊呢?”
木颉丽淡然一笑,说道:“陛下说得的是,待太姬愿意见客之时,妾身定当亲自拜谢太姬恩情!”
高纬欣然说道:“如此甚好!太姬有恙在身,不敢再让她操劳,朕便去批阅奏章了,皇后也好生保重,若有繁琐之事,大可让其他妃嫔替你分忧!”
“是,陛下!”木颉丽躬身拜道。
高纬走出了祥德宫,小蝶便开始嘀咕:“姐姐何必还在意太姬的死活,她心里早就只有淑妃,没有姐姐了!若不是太后出手相助,只怕姐姐今日还醒不过来呢!”
木颉丽吁了口气,说道:“太姬对我恩重如山,我的一切,都是她给的!即便她要废我皇后之位,我也无怨无悔!只是经此一事,只怕太姬恨透了我,只把我当成忘恩负义的小人了!”
小蝶忙道:“好在太后认可了姐姐,日后有太后支持姐姐,也足以与太姬抗衡了!”
木颉丽有些黯然,摇了摇头,说道:“我并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何况太后的心思,谁不明白?只不过是想要拉拢我们,成为她的棋子罢了!”
小蝶是个聪明人,她自然也知道胡太后的意图,如今木颉丽说到这个分上,她也没话可说了。
“不管怎样,太后对姐姐是有恩的,姐姐怎能不记在心上?”
木颉丽点点头,说道:“自当铭记在心!可是太后的为人,我们都是知道的,日后她若要逼我行不仁不义之事,我还是会挺身而出,谏言相劝的!”
小蝶笑了笑,说道:“这些日子,太后逢人便夸姐姐大仁大义,还真象是换了个人似的,或许终究是醒悟了过来,不再是以往那个浑浑噩噩的太后了!”
木颉丽思索片刻,叹道:“也不能只被表象迷惑,权且当她是真心的吧!”
小蝶看看周围,见宫人们离得远远的,便了声音,说道:“姐姐,你卧床养病之时,可知都有谁来看过你?”
木颉丽摇摇头,一脸茫然。
“如何得知?也是醒了之后,听你们说起,才知有谁牵挂于我!”
“我是说成邕,他来看过你…”小蝶忍不住道出了实情。
木颉丽一怔,刹时又惊又喜,泪水夺眶而出。
“他不要命了!?”
“他知道你一病不起,很是担心,便扮成胡人,请了一个老先生,来为你诊病,还好他来了,不然,只怕此刻,姐姐还醒不过来呢?”
“为了我,他竟然铤而走险…不顾性命之忧…”木颉丽泣不成声,抹泪问道,“如今他可有安然回周?”
小蝶黯然摇摇头,不无忧郁。
“皇帝下令,让韩将军带兵前去拦截,不知他可会安然无恙?”
木颉丽听得此话,几欲晕厥,小蝶忙将她扶稳,坐了下来。
“怎会如此?既是扮成胡人,也没逃过皇帝的眼睛?”
小蝶叹道:“是淑妃…是她扮成你的模样…听到了玉文邕说的话,识穿了他的真实身分,便告诉了皇帝!”
木颉丽又是一惊,气道:“齐儿她怎会绝情至此?终究她…也是喜欢过成邕的啊…”
小蝶苦笑道:“淑妃本性如此,只要是对她有利的,她何时顾及过别人?在我的记忆中,她从来就不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从小到大,姐姐还没被她欺负够么?如今,她一心想当皇后,若是将周国皇帝擒了回来,岂不是大功一件,自然皇后之位便也唾手可得了!”
木颉丽悲戚万分,焦急不已,说道:“韩将军武功了得,成邕哪里是他的对手?”
小蝶紧皱眉头,说道:“但愿吉人天相,保佑玉文邕平安归周!我更想告诉姐姐,淑妃已完全成了一个心如蛇蝎的狠毒妇人,日后姐姐一定要倍加小心,谨慎防范,这也是我为何不让姐姐将那毒珊瑚要回来的原因!”
“可是,那毒珊瑚,轻则,让她难怀身孕,重则,会害她性命啊?”木颉丽又忍不住担忧起木小齐来。
“那也是她咎由自取!”小蝶咬咬牙,忿然说道,“我早就阻拦过她了,可她执意要搬回齐德宫,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
木颉丽拼命摇头,心力交瘁,思量再三,却终没再说阻拦的话。
………
“拜见太姬,祝太姬早日圣躬康复!”
木颉丽不记旧怨,来到了康寿宫给陆萱请安。
纱幔轻轻飘动,可见其内,陆萱坐直了身子,正对着木颉丽。
“皇后有心了!若是来见我丑态,只怕会让你失望了!”
陆萱依旧用纱巾裹着头,有如发髻高耸,纱幔之处,难见其容。
木颉丽柔声说道:“母亲…何必妄度女儿心思,女儿是担心母亲身体,故前来问安,别无他意!”
纱幔内,陆萱沉吟片刻,笑道:“我记得…我说过了,从此我们再无母女之情,你也不必再唤我为母亲!我的女儿名叫木小齐,十几年了,我的心里只记得这个名字,如今她真的来了,就住在齐德宫,而你,叫做木颉丽,并不是我的女儿!”
木颉丽笑了笑,说道:“可是,齐德宫里的,也并不叫木小齐,而叫做冯小怜!妾身听说,这段日子,母亲闭门谢客,便是皇帝,都拒之门外,又为何会让妾身进来,与你相见呢?”
“我只是想听听你,会说些什么风凉话,又会怎样嘲讽于我!好让我生些志气,再多活几年!”陆萱冷冷地说道。
木颉丽摇头叹道:“那…只怕要让母亲失望了,妾身前来,只是出自一片真心,如今见母亲依然气定神闲,女儿也就安心了!”
陆萱淡然说道:“宫中事务繁多,皇后不必惦记我这个老太婆,只管去忙着吧!只是我再说一次,请皇后不要再以母亲相称,我生平最恨背叛之人,我是不会认一个忘恩负义的女儿的!”
木颉丽面色黯然,有些尴尬,不过她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之所以厚着脸皮前来,只是因为过往的恩情。
“是…太姬,妾身记住了!妾身之所以背叛太姬,实则是为了大齐苍生,并非成心要与太姬为敌,还望太姬见谅…”
木颉丽不改初衷,个人恩怨与国家情怀,分得清清楚楚。
陆萱轻击桌案,哼道:“我陆萱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大齐苍生?你所说的难民成灾,流离失所,不过是听了崔庆隆的一面之词!本太姬曾亲临邯郸,只见四野之内,有条不紊,太平安宁,实非你口中的凄惨之景!”
木颉丽反驳道:“若当日太姬与妾身同登城楼,所见之景自会无异!妾身素无大才大德,却从不敢贸然行事,这些年来,妾身莫不小心谨慎,何时有过唐突之举?太姬所说的太平安宁,只怕是有人刻意为之,妾身难免猜度,这中间又付了怎样的代价?”
陆萱怔了一怔,细细领悟木颉丽的话,又细细回忆当日情景,半信半疑。
“本太姬自有定论!事实真相,我自会查个明白!国家大事,就不劳皇后费心了!若无其他的事,便请皇后告退吧!”
陆萱自知理亏,却又不愿服输,便板着脸下了逐客令。
木颉丽点点头,说道:“还有一事,妾身要向太姬道谢!”
木颉丽说着,躬身一拜。
陆萱思索片刻,已知木颉丽心意。
“皇后多虑了,本太姬并未予你任何恩惠,还是那句话,本太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为了大局,并无半点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