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朕滚出去!”
这句话竟然犹如一句特赦令,让不愿意看热闹的人瞬间走得精光。
至于有关的人,自然不会滚出去,刘据等人犹豫了一下,实在不好界定自己是不是应该滚出去,就领着卫伉和张贺站到了最远处的门口,门外是言欢和言思。
几个孩子对视了一下,默契的竖起耳朵往里听去!
卫子夫等了半天,看刘彻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就率先板起脸来呵斥道:“言乐,你也太过放肆了!婚姻大事有你这样禀明父母的么?看把你父皇气的,还不快道歉!”
“道歉?!哼!朕用得着她口不对心的道歉!她是想气死朕了事!”刘彻哼完,又觉得不吉利,“她是上天派来折磨朕的!原来那样娇柔听话的女儿,竟然都是装的!朕就应该杀了李驰,她就能情醒了!”
“陛下!”李息在旁跪着,赶紧求情,“请陛下开恩!臣愿替儿子受罚!”
李驰哪里肯,“陛下,都是臣一人之过,还请陛下将一切都算在臣一人的身上!”
“你闭嘴!若是你没命,爹还怎么活!”
卫青出言,“陛下,李息将军刚刚得胜归来,为了些无伤大雅的儿女私情,受罚有些说不过去,况且无法跟众人交代,总不能把此事宣扬出去吧?”
无伤大雅?哼!总之他没女儿,不知道心疼是什么滋味!这是有伤大雅!有伤!
“列侯尚主,礼之自然,朕会尽快安排。”刘彻没有再反驳卫青,现在确实不好处置李息,别说他刚刚得胜归来,就是这么多年的君臣之情,李息又无大错,刘彻自己也没失去理智,哪里就真的说杀便杀呢!
刘彻只是很干脆的准备断绝了言乐的念想,“今日之事当没有发生过。”
众人一惊,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卫子夫也没能拽住刘彻的衣角,只有言乐在下首,斩钉截铁的一句,“礼之自然非情之自然!父皇一日不同意,我和李驰就长跪不起!”
“哼!威胁朕?”刘彻环视了一周,没有从卫子夫同样惊讶的脸上看出什么来,这才怒气稍平,冷斥道,“你满大汉去数数,用这招来逼朕改主意的有多少,最后又成功了多少?你以为你是朕的女儿,就是那个例外?”
“我不是那个例外,长姐也不是那个例外,只是可惜,长姐听从了您的安排,也没有得到幸福,我争取一回又何妨?”
“你!”刘彻气得直哆嗦,她在暗示什么?暗示自己拿栾大害了言笑么?那是他本意么!都是那个骗子骗了他们父女!她怎么敢这么说?怎么敢把所有的错误都赖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可刘彻也清楚,要不是他的偏信偏听,若不是他的旨意,言笑也不会信,也不会被骗,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被众人笑话的地步!
门外的刘据等人也是面色尴尬,侧目去看卫长公主,确见她嘴角晲笑,冷冷的站着,回望大家,轻声道,“这句话,是我给她出的主意。”
父皇的歉意和懊悔,她不需要了,但愿可以帮上言乐吧!
“只有太子弟弟是那个例外么?可他又例外到哪里去,不也是定了一切才来禀报您!”言乐继续辩驳道“那为何他的陡然禀报就是惊喜,我的就不是?我没有给父皇抱来一个孙子,已算是我的孝道了!”
“………”门口几个孩子看向刘据,刘据摸摸鼻子,瞟了一眼卫长公主,悻悻坦白,“这句话是我跟良娣给她出的主意。”
哦……
啧啧!
刘彻被怼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只得拂袖而去,“那你就给朕跪到天荒地老!”
言乐实则也怕极了,眼泪生生在眼中打转,憋得难受也不肯让它落下来,直到门外听到刘彻起驾走远了,才拽着李驰哭出声来。
卫青无奈叹息,拽了李息起来,“就让孩子们自己去处理吧!”
李息犹豫再三,见李驰不断叩头,终究是妥协离去,只是不知再见儿子,是喜是悲啊!一直没出声的任歆兰目光扫过卫子夫,两人微不可查的互相点头,这才站在李驰面前片刻,不舍的同李息一起出宫去了。
卫子夫也站起身来,跟目露怀疑的平阳公主对视相望。良久才道,“听闻公主不理侯府俗事,前段时间任夫人本要送过去的礼,落在我手上,现在我也不好收了,就请公主带回去吧!”
“……”平阳公主只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但确实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只好留下叶葵接收礼品,自己一个人去追卫青。
不得不说,言乐这次选的位置很好,宣室殿!
不到一天,言乐一晕,刘彻就不得不找了个理由回来看她,还美其名曰不能让一个公主霸占了议政的地方,可孔立觉得,到底是血肉亲情,陛下舍不得的。
也不知谁给李息和卫子夫通风报信,听说言乐出事,刘彻有所松动,前后脚进殿来了,等言乐在李驰怀里悠悠转醒,李息也到了宣室殿,凑热闹的平阳公主也跟了过来,人又再一次的聚全了。
看到言乐面无血色,却终于醒了,卫子夫和刘彻双双松了口气,刘彻耗不下去了,不住的让李息赶紧把李驰弄走!
李驰哪里肯,言乐都没有放弃,他若走了,算什么?拽着言乐不肯放手,更加给了言乐力量强撑着辩驳,“看在女儿跪了这么久的份上,父皇就再听女儿一番话,可好?”
衣角被卫子夫扯得又紧又皱,刘彻只好无奈附身,道,“你和李驰还准备说你们是怎么相爱相知的!?朕不是很想听,但看在你头一回冲动这么久的份上,给你一次机会,若你这次再说不动朕,你就放弃?婚嫁之事听朕安排?”
言乐似有犹豫,这下连卫子夫都忍不住捏了一把汗,刘彻和平阳公主却很满意,小姑娘嘛,稍微强硬一些便退却了,何况是一向胆小的言乐,跪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言乐心中忐忑,压迫之下,她本能的害怕和退却终究是冒了上来,转头看了一眼李驰,对方却只是冲她笑,“公主想清楚了么?”
“好!”言乐再无半分犹疑,干脆的应下了刘彻!
“好,你说。”刘彻难掩讶异,这回颇有几分认真的坐在了座位上。
“就从礼之自然说起!这“礼”是礼法,还是常理的“理”?言乐斗胆!敢问父皇,之前的列侯尚主,难道就没有拉拢列侯的意思?!但是如今,四海升平,番邦来朝!如此盛世,小乐问一句父皇,您,还需要我这样做吗?”
刘彻眼中寒光一闪,转瞬即逝,声音也冷了不少,“你什么意思?”
“如果父皇需要,还需要用亲事来拉拢世家列侯,那我听父皇的!如果不需要,请父皇给我一条幸福的路,父皇应该比谁都知道挣脱父母的束缚,自己找到一个爱的人,是多么开心和幸福的事情!母后就在您身边,您却让我远离所爱之人,不觉得残忍么?”
卫子夫都准备好说话了,刘彻却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反驳道:“你别把你母后搬出来!朕不吃这套!你不是朕,李驰也不配跟你母后比!”
言乐跪直,大声道,“不是搬母后,是搬父皇!我头一次在父皇面前侃侃而谈,铿锵有力,不是单单因为找到了我爱的人!而是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刘彻不解。
“我终于学会了,如何面对理解自己的人,如何面对想理解的人!就像父皇在朝堂上面对大臣一样,怎么让他们理解您,怎么去理解他们,这是人生好难好难的问题,可是因为李驰,我都渐渐明白了!我之前不理解父皇,没办法像两位姐姐一般跟您心有灵犀高谈阔论,没办法明白有些政令或柔或严,到底有什么非要推行不可的必要?可是现在,我好像什么都理解了!”
刘彻道,“你继续说。”
“想要得到别人的理解,哪怕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也想要别人理解自己!许多个别人多了,才拼出一个完美的自己!大汉江山理解父皇的人多了,才能有一个冠绝古今的帝王!”言乐握紧了李驰的手,虽然话说得颠三倒四,但她把所有想说的,都说了,再无遗憾,一字一句道,“父皇,我不贪心,不追求完美,不要冠绝天下,只要一个李驰就能拼凑好自己!”
刘彻思路有些没有跟上言乐,还在反复想着她拼凑不拼凑的话义,一时无话可答。
李息和平阳公主却各有心思,打量着漩涡中心的四人,各有计较。
卫子夫就在刘彻旁边等着,这些话有一半是自己教的,有一半不是,自己能听懂,她相信刘彻也能听懂,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一直胆小娇柔的女儿,竟然因为李驰想得这样清楚明白。
可言乐似乎有些着急,好半天都没等到答案,又见卫子夫不说话,急忙忙又抛出一句话来,“父皇要李息将军镇守西羌,不如让我下嫁同往,免了君臣相疑!”
!!!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不对了,卫子夫暗暗叫苦,形势大好,言乐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这是万不得已的底牌,怎么能用在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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