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是在骗我!”
“一定是你联合了医官属在骗我!!”
李夫人睁眼,死死瞪着卫子夫 ,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的断言控诉道,“这种病怎么可能发生在我的身上!未央宫怎么可能会有感染疫病的机会?如果不是你骗我,就是你在害我!!”
“害你?”卫子夫扪心自问,“你有什么值得我害的?是平阳公主放弃你?还是只因为你没去探我的病,就被陛下申斥?”
“是你!就是你!你嫉妒我年轻貌美,嫉妒我一举得男,所以你要我死,因为怕我!你怕我跟你经历如此相似,甚至还会超越你!你怕的是你弟弟死了,而我的兄长学有所成!将来会取代你弟弟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若说知道她要死了这个消息后,卫子夫对她,还有一点出于对生命怜惜的本能的同情,那么此刻,所有心软和怜惜,全部都没有了。
没有人可以在她面前对卫青指手画脚,言语侮辱之后,还可以太太平平的活着!哪怕是将死之人也不行!
“既然这样,杀人诛心,本宫就一个都不少做了!”卫子夫豁然起身,用她从未见过的冰冷目光,嘲讽又狠戾的威胁道,“我最讨厌陛下来看你跳舞,沉迷其中逃避现实!从现在起,不许给陛下唱歌跳舞,更不许再见陛下!否则,我就告诉陛下,你是得了疫症,到时候你看他是会嫌弃得把你扔出未央宫?还是嫌弃万千,避之不及?最后,若是髆儿也被你影响,我可是会拍手称快的!”
“你!”李夫人猛的起身想要抓她,身体却无法支撑她做出这样的动作,眼冒金星的跌坐在床,嘴上还是不肯罢休,“皇后连将死之人都不放过吗?!!”
“将死之人 ,就要有将死之人的样子!”卫子夫一点善心都没有了,“你对长平侯府做的一切,不会因为你将死就可以抹平。你不是说我怕你么?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凤凰殿从现在开始,任何一个奴仆做事都要经过我的同意,所以,不要妄想了!”
说罢,卫子夫转身就走,只留下床上虚弱的李夫人自顾自的尖叫哭泣着。
其中或许夹杂着对卫子夫的控诉和咒骂,奈何她体力不支,自觉声音很大字字清晰,实际上却含混不清呜呜低咽,如一只幼兽蜷缩一角,独自舔伤!
朱雅在外挨完杖刑,起都起不来了,还是挣扎着求几人半搀着自己往殿内拖去,可到了门口,又被医官和新来的宫女拦住,趴在地上哭求半天,却只得了踏出门来的卫子夫一句,“不许李夫人再见陛下!”
这自然是应该的,万一传染到刘彻身上,谁都担不起责任,甚至女医官暗暗觉得,若是冷血一点,凤凰殿应该立即被封起来,所有人,但凡近期接触过凤凰殿的,都该被赐死,送出宫去焚烧干净。
但朱雅理解不了,嘶哑着嗓子对卫子夫喊道,“皇后就这么狠心么?李夫人这些年也没有跟陛下好好的待上几个月,临死前连一面都见不到么?”
卫子夫倒是有几分佩服这个朱雅,“你倒是真的忠心,可这是李夫人自己的决定,与我何干?我若狠心,她死前连你们这些熟悉的奴婢都见不到了!”
或许是卫子夫说的李夫人自己的决定说服了朱雅,或许是她眼中露出的杀意,吓退了朱雅,朱雅没有再开口,只是不甘心的咬唇往屋内爬去,嘴里嘀咕道,“李夫人不会这么选的,不会这么认命的!”
女医官看几个背后带血的奴婢往屋内跌跌撞撞而去,内心忍不住担忧,这满殿的人,看着都不正常。虽然李夫人不是被传染上的疫病,却不代表不会传染别人,若是有什么过激行为,医官属控制不好一切,未央宫的其他人命都要危险了。
“皇后,凤凰殿的疫病,可需要立即前去禀告陛下?”
“疫病?”卫子夫疑惑的反问她,“传染人了么?没有传染,你为何说是疫病?李夫人肠胃虚弱,隐瞒病情,沉疴难治,哪里来的疫病?”
“皇后!??”女医官震惊的抬头,这可不是开玩笑,疫病严重,未央宫的人命,说没就没了!
看这位女医官就要不管不顾的顶撞卫子夫,匆匆而来的男医官,立刻上前回话,“皇后,臣等明白!天气暑热,干涸无雨,人最易生病,李夫人疏忽生病,恐难长久,是苍天无眼。但,幸有皇后泽被后宫,令医官属举上下之力,严查后宫其他人等的病症,以防万一,臣等定然尽心尽力,不负陛下皇后重托!”
“嗯。”这倒是个会看人眼色的,医官属没有因为有人撑腰,就忘记了什么叫心照不宣。
女医官还要再说,旁边的男医官却狠狠的拽了她一把,“你要整个医官属跟你陪葬么?”
看着女医官愤愤不平的闭嘴,卫子夫警告的补了一句,“关键时候,医官属可不要跟一盘散沙似的,到时立功不成反落罪!”
“臣等明白!”
卫子夫没有再多说什么,到门口吩咐了瑕心几句,就跟来接自己的攸宁走了。
凤凰殿药味扑鼻,粉尘四起,女医官再有话说,也不得不先行换了衣服,跟医官属调过来的几名医官,按照来往名册,一齐忙着问诊看药起来。
直到第二天蒙蒙亮,女医官疲惫的切着药材,才有空和那位拉扯自己的男医官问上一句,“李夫人马上命不久矣了,皇后为何不许陛下来看一眼,哪怕远远见上一面也行啊!什么李夫人自己的选择,我送药进去时候,分明听到李夫人是想见陛下的。”
男医官只当没有听到,继续在名单上勾勾画画,故意嘟囔道,“邢夫人那处,咱们前几天才去看过,都没什么问题,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去再查一次吧!”
“我跟你说话呢!”女医官踢了他一脚,出于医官职责所在和女性同理心,她无法理解皇后隐瞒疫情和不许陛下来见李夫人的安排,“你说,皇后是不是也太狠心了?李夫人都要死了,她都不许当陛下这个当丈夫的来看妻子最后一眼,而且竟然还隐瞒疫病?你说,皇后是不是怕陛下问责,怪她没有管理好后宫,还让李夫人死了?”
男医官十分警惕的看了一下四周,见周围无人,才压低声音警告她,“我说,你想死能不能别拽上医官属,你们女医官平日仗着义姁的名头,骄傲得连脑子都没有了吧?妻子?丈夫?李夫人配得上哪个称呼??礼法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吧?隐瞒疫病?就凭你的一点揣测,如今半个相似病例都没有,就敢断言是疫病?你对得起每月拿的俸禄么?”
“我!?”女医官被怼得哑口无言,却不甘心在医术本领上认错,“所有症状都对得上,为何不是肠辟?现在来了这么多医官,还派了这么多人清洁洒药,为何不是疫病?”
男医官累得半死,本不想和她多做解释,但想起昨天卫子夫说的关键时候,医官属不能跟一盘散沙。这才强压火气,解释道,“你的医术难道在医官属封神了不成?大大小小医官来了多少,男女都有,你看谁跟你一般张口闭口把疫病挂在嘴上?”
“那是她们不敢!或许根本就是对自己医术不自信!”
要不是自己跟她,巧合的同时发现了不对的地方,鬼才愿意跟她一起合作,迟早被她害死,男医官上前紧闭了门窗,准备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解释。
“诊断成疫病对你有什么好处么?!皇后会被问什么责?今年这天气,眼瞅着就是个旱年,疫病易发是意外!可今年也不是头一次大旱,早就有防治策略分发各宫各殿,就是皇后生病,椒房殿的景福都没落下一次的例行敦促!这些都是有记录在案的,你觉得因为李夫人得疫病而亡,陛下问责,椒房殿会承担多少?医官属又会承担多少?外面那些药童医官又要死多少?”
女医官这才有被吓到,“我们···我们两个,也会死么??”
“······”男医官气结,她才反应过来么?“你是够细心的,也够没心的!”
女医官再三确认男医官没有在夸张,骤然出了一身冷汗,乖乖坐回原座,继续切药材。
与此同时,椒房殿一夜未睡的卫子夫,也得了卫君孺的一句骂,“你也够没心的!自己贸贸然去了,万一真是疫病,你!!你就没想过几个公主和皇子?”
“到现在都没医官来报最新病例,没有其他人生病,没有新去的医官斩钉截铁的告诉我这就是肠辟,我怎么能定言就是疫病呢?”
卫子夫想到那句‘你弟弟死了,我的兄长学有所成,会取代他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心中更是说不出的怒火和难受,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算她们在卫青丧礼期间搞小动作的账,这样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