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太太奇怪地道:“三叔,怎样?”
三叔渐渐收敛了惊骇之色,取而代之的是凝眉思索,他摇摇头说道:“除了这俞教古,旁人都不用查了。”
俞太太道:“为何?这几位你都认识?”
三叔道:“我跟你们说过,当时我赌桑苗的钱,都是四处筹借来的,但是我好像还没讲过,我是找谁筹借的。”
他见梁叛的目光落到自己手中的那份名单上,苦笑一声:“现在我不说你们也能猜到了,当时借钱给我的有四个:俞继荣、俞奉常、张皮货、俞十九。”
俞继荣不必多说了。
那俞奉常是个没有恒产的人,四处走江湖买东卖西,有时做掮客牙人,有时也要出去揽工,一直过得不温不火,偶尔发一小笔,很快也散出去了。
不过这人前几年撞了大运,倒了一批旧丝,是库存快三年的,丝质已经发黄,以贱价收到,再抬了两倍倒给了南京内织染局。
内织染局是给皇上大内服务的,按理说从来瞧不上这等次劣旧丝,不过那年恰好皇上废了一位藩王,那藩王是郑王朱厚烷,因为劝谏崇佑帝不要服用丹药、不要崇道修仙,结果被贬为庶人,囚禁于凤阳。
那年也不知是皇上良心发现还是闲得慌,忽然想起这位废王来,一问左右,听说这废王本月便是大寿,于是下令造一批新衣送到凤阳,赐给他们一家穿用。
既然是发到凤阳的,自然就近筹措,于是宗人府让南京内织染局承办。
因为是发给禁囚的衣物,所以南京内织染局的管事太监便做了一手猫腻,低价买了这批旧丝做成新衣,重新染过,并不太瞧得出来,一共三大车的衣物,送到凤阳去了。
这些旧丝虽然被俞奉常以本价抬两倍的价格卖给南京内织染局,但是这价格仍然十分便宜,管事太监也因此赚了一笔。
俞奉常便是通过这一手,挣了不少钱,赌桑苗的那次,便以一分二厘的利息,全部投给了三叔。
一分二的利息说便宜绝不便宜,大明是禁止放高利贷的,平常放贷低的四分五分,高的也不过八九分,最多到一分一,如果没有回扣的话,这就是没甚么情面的价码了。
不过这次的买卖风险极难估料,所以一分二也完全说得过去。
三叔道:“这个人是最无利不起早的,也是出了名的翻脸不认人。老二将他革出族谱的第二天,他就上我的门来撒泼吵闹,要跟我割袍断义,从此绝交,其实就是做给老二看的。”
下一个是张皮货。
这人本来在洪蓝埠镇上有一间颇大的店面,这人做生意很讲信誉,早年跟漕帮搭上线,便托漕帮,每年上京运漕回程的时候,替他从北方收购皮货。
北方的皮货便宜,绒布也比南方贱得多,一匹大绒在北方找关外的商人收购价格在四十至四十五两之间,带回到南方来可以卖到上百。
只是一匹大绒,刨去漕帮的路费,和杂费,最少能赚到四十两银子。
所以张皮货多年下来也有相当的资本。
可是这张皮货在出借给三叔以后不久,就被二房派人赶出了洪蓝埠,店开不成,没法就近和漕帮交接,从北方运皮货大绒的赚钱买卖自然没法做了,于是张皮货对三叔也没有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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