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奔入堂屋,向俞太太借了三把雨伞,自己撑着一把,另外两把夹在腋下,便匆匆出门去了。
等到梁叛走出了大门,阿庆拉得冉清弯下腰来,在她耳边笑呵呵地问道:“先生,你到底是喜欢吕致远呢,还是喜欢这个梁叛呢?”
冉清伸手给了他一个爆栗,板起脸斥道:“胡说甚么,子达像我的兄长一样,哪里有甚么男女之情?”
阿庆揉着脑门,却咧着嘴嘿嘿怪笑起来。
冉清蹙眉道:“你从哪里学得这些,你晓得甚么叫喜欢?”
“当然是先生教的: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阿庆晃着脑袋,一本正经地背了几句李冶的诗。
冉清还要再打,手举在半空,却一时怔住了。
李季兰的诗总是好的,唐一个李季兰,宋一个李易安,一诗一词,是不输男儿的好。
只是这二人用情都太多了。
她想起李季兰的另一首诗《八至》,其中这样写道: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既然至亲又如何至疏?果真如此,又何必结为夫妻?
冉清缓缓收回手,隔了半晌,才想起阿庆还在面前,红着脸啐道:“你小小年纪,懂甚么相思!”
却说梁叛抱着伞出门,那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举目望去,视线所及,只能看到三五步外的物体轮廓,其余都是一片花白景象。
这场雨似乎比二月初九那天的南京的雨,也小不了多少。
今年的雨水好像格外的丰沛,照这个样子看来,今年莫非是个涝年?
要知道溧水和左近的溧阳县由于低处低洼,一旦发起大水,比不能幸免。
这两处与高淳县乃是苏松的屏障,朝廷为保苏松粮仓,曾多次在阳澄湖口及石臼湖设坝,便是为了万一长江大水,两座湖水满后这些大坝可以将溢出的大水拦在三县以内,以免苏松膏腴之地受到冲击。
所以高淳和溧水往往三年一小水,五年一大水,从正德至今,已发水破圩数十次。
因此一旦发起洪涝来,高淳首先遭殃,假如高淳的广通坝不溃,洪水无处发泄,下一个遭淹的便是溧水。
而溧水出事的话,首当其冲便是洪蓝埠。
梁叛心有忧虑,但是眼前找人要紧,他加快脚步,好不容易摸着雨出了庄园,钻进树林以后,树林的枝叶挡住了大部分的雨滴,大水顺着树干哗啦啦地流淌下来,眼前的视线也随之一清。
接着他便瞧见三叔和老缺两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来。
他并没有看见骏哥儿的身影。
梁叛急忙迎上去,拉住三叔问道:“怎么样,骏哥儿呢,没找到?”
三叔抹了一把脸,十分奇怪地问:“你确定将孩子留在坡上了?”
“没错,就在那茅屋边上。”
三叔摇头道:“我们去的时候找过,茅屋已经烧塌了,但是根本就没找到孩子——骏哥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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