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叛觉得这种看法过于极端了,科举始终不失为一种相对公平的遴选法则,也是推倒门阀制度、打破阶级固化的一大利器。
他不愿意在科举这件事上和冉清进行辩论,事实上所有主义和制度的事情都是辩无可辩的,没有一种主义和一种制度是完美无缺的,每一方的辩手都可以从中找到无数能够支持自己论点的论据。
一场非正式无指导性目标的辩论,对于寻找真理是毫无意义的。
真理只有一个,而究竟谁发现了真理,不依靠主观的夸张,而依靠客观的实践。
马车一刻不停地在路上疾驰,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三辆车已经次第穿过城门,行驶出了溧水县城。
就在老缺那辆车刚刚驶出门洞的时候,忽然听见城内有人纵马赶来,朝着守门的民壮大声喊道:“关门关门,县丞有令,即刻关闭四门,所有人不得进出!”
那声音刚起,马车身后不远的溧水县城北门便嘎吱嘎吱地缓缓关了起来。
梁叛转头想要一看究竟,不但是他,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想办法探出脑袋去看,可是那厚实的城门已经重重地关了起来,刚刚出城和准备进城的人们挤在门洞外面,早乱成了一锅粥。
三辆车上所有人在疑惑的同时,都感到一丝庆幸,他们只要稍稍晚走片刻,便出不了溧水县了!
按理说从溧水县到南京城,乘马车是要不了整半天的,可是实际上那条通往南京城的道路并不如他们的意。
等到了傍晚的时候,一行人已经赶了一个半时辰的路。
雨虽然已经停了,但是他们还只走了不到四十里地——梁叛将这个里程定为从溧水县到南京城连线上的有效距离,实际当然不止走了这么点路,他们因为大水断路而不得不兜了好几个大弯。
一路上溧水河的水面都高高地漫出了河堤,沿河不但路断了,许多农田都已成了一片片或连贯或断续的水塘。
前面的路已经被大水冲坍,形成了一个半人多深的水洼。
此刻三辆车歇在一片土坡下面,拉车的驮马需要休息。
车马行雇来的车夫正在麻利地给三匹马饲喂草料,梁叛等人能下车的都下了车,有的原地活动筋骨,有的则踩着松软的泥土,登上那土坡,伸长了脖子四面望去。
水,河里是水,农田里是水,道路上是水,山洼洼里还是水,到处都是水。
一眼望去全都是一片片反光的水面,他们在第四次绕路以后,终于走到了一片死胡同当中。
看样子要原路返回。
众人不由得一阵沮丧。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再往回要走将近十里地才有一个路边的茶摊,要到了那里才能找到人打听客栈的方向。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远远地看见他们来的方向有一个黑点快速移动着,而且越来越近,那黑点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渐渐的有人看清了,那是个驿站的驿丁,正骑着马在水中飞奔,丝毫不在意马蹄踩出的积水溅了自己满身满脸。
那驿丁愈发驰得近了,终于在距离他们不到二百步的位置减缓了马速,让那驿马在漫过肚皮深的积水中缓缓趟了过去。
一直到那驿丁经过这小土坡,众人都紧紧地盯着他,想看看他究竟靠甚么办法过前面那道最深的水洼。
就在那驿丁接近那水洼的时候,马停了下来,再也不肯往前走了。
那驿丁便将身上背的一个包裹衔在嘴里,仰着头跳下马,跳进了那淹没了胸口的深水之中。
然后那驿丁自己走在前面,牵着马的缰绳,将那匹马拉着一点点挪着步子,一直挪了半刻时辰,终于趟过那水洼,到了对面的路段上,重新翻身上马,踩着水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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