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医馆里拿了一撮茶叶泡了,茶壶拎到书房,陆湘兰还在那里发呆。
梁叛见她在想事情,便站在门外看了一盏茶的功夫,并不惊扰,那陆湘兰便以手支颐,痴痴地朝着空荡荡的书架上看了半晌。
梁叛还是头一回细看这位“昆曲第一角”的容貌,最早在秦淮河上蒋大娘的画舫里瞥过一眼,但只见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连样貌也没瞧清。
第二次就是前些日子在小西湖了,那次大家围坐一处,倒是瞧得清了,不过也只是随便看了两眼,认清了相貌,两人之间连一个字的对话也不曾发生过。
至于容貌好看不好看……自然是好看的,而且可以说很好看,是与冉清截然不同,又半点不输于彼此的好看。
冉清是清冷中带着几分英气,而陆湘兰则是温婉柔弱、我见犹怜的气质。
不过容貌虽然好看,梁叛拎着茶壶却也瞧得有些不耐烦了,便轻咳两声,迈步走了进来。
那陆湘兰倏然惊醒,一见是梁叛进来,眼中立刻闪过一丝慌乱之色,急忙低下头,起身福了一福,低声道:“多谢梁相公相救。”
梁叛见她没有追究“非礼”之事,稍稍放下心来,放下茶壶,拱手还了个礼,说道:“举手之劳罢了。”
说完斟了两杯茶,递给陆湘兰一杯,对面坐下,因问起今天所发生的事情。
陆湘兰心有余悸,脸上便露出后怕之色,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道:“奴今日是受了徐公孙与胡相公的邀,一道儿逛秦淮河的,哪知……”
梁叛瞥见她拍着胸口,便情不自禁地又想起刚才在茶馆的情景来,连忙转过脸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原来今天是徐学仁和胡懋礼两个家伙把陆湘兰拐带出来逛街的,怪不得见她扮作男装,穿了一件直身。
这事蒋大娘大概都不晓得,否则一定会派船上的侍应跟着,甚至自己亲自作陪。
他可是听俞东来说过,那蒋大娘对她一手培养出来的这个陆姑娘,可是既爱护又严厉,从来不许她私自同男子出去的。
原因无他,就是蒋大娘太了解那些男人了!
只要把这姑娘勾搭出去,便有数不尽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陆湘兰小小年纪,又不曾见过欢场中的人情世面,更加上这副柔懦的性子,自然是一不小心就会沦陷了。
倘或给人拐得失了身,最后伤了心,那便悔之晚矣。
不过徐学仁和胡懋礼两人倒不怎么打紧,梁叛虽然同这两人相交不深,但是看人三分样,这两个都不是那种满肚子淫思秽想的奸邪小人。
况且是大白天三人一同出游,总比单独邀出去要好一些。
接着便听陆湘兰说起三人如何游秦淮,如何遇到几个江宁县学的儒生,那几个县学生如何与胡懋礼发生冲突,最后三人如何逃散了,又如何被追到此处。
梁叛听她说了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遇到的那几个儒学生正是之前和胡懋礼起过冲突的。
那次胡懋礼因为戴头巾穿直裰,被几个儒学生扭送到县衙,挨了一顿板子的事,还是梁叛替他兜了一手,才不至于出了大丑。
后来在三山门戏行的公所茶社里又见到胡懋礼,还是俞二哥替他引荐,才知道那几个县学生之所以同胡懋礼为难,是为了那县学的教谕敲诈胡家的钱财不成,才留下的积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