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王四有所交代以后,梁叛便上楼去见赖都事。
王四临出门时,朝楼上恨恨地瞪了一眼,梁叛瞧在眼里,心中暗笑。
见着赖都事,梁叛直截了当告诉他,说好是四百支鸟铳,一万四千两银子,并且朝他要了一份最新的海舆图。
赖都事道:“此去杭州数百里路,急切间如何拿得到新颁的海舆图?”
梁叛只说:未必朝廷才有这东西,但凡常常出海的,手里一定会有,而且说不定比官方的更准确!
他说完便告辞离去,留下赖都事一个人在房里凝眉发呆。
赖都事粗短的手指一下下敲在桌面上,心里却在琢磨:这梁百户刚才的话是甚么意思?
他究竟不是玩儿甚么运筹帷幄的,想了许久才想出一点儿端倪来:这梁百户莫不是猜到了四海商行?
想想他话里说的,“但凡常常出海的,手里一定会有”,这“常常出海”云云,说的不就是四海商行出海走私吗?
赖都事心里有些吃不准,连忙起身出门,往春风楼去。
他得及早将这个奇怪的消息告诉给四海商行的人。
……
春风楼已经闭门谢客多日了,四海商行的少东家陈纪焦躁地在屋里踱来踱去。
自打温供奉来了以后,楼里的小娘儿也不让进门了,他只好整天被盯着看书。
当然了,他们行商坐贾的,自然不用看甚么道学的书,他看的是陈家自己刊印且并不外传的行商笔记,都是前代的东家和掌柜们编写出来,记录了许多行商当中的典故,以及从别处听闻来的轶事,按照创立、成本、经营、谈判、商路、用人等等各个不同的方面分成十余卷,最后形成一部厚厚的家传典籍。
不过即便是这种多是叙述案例的书,陈纪也难得瞧进去几页,到了今日心情愈发浮躁起来。
他突然走到窗户后面,砰的一声,重重地推开窗,面朝着高低错落的一片灰黑色屋顶,在窗沿上捶了一下,大声地道:“闷死人了!”
温供奉坐在椅子上,微微闭着双眼养神,对他的躁动全然无动于衷。
这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吴顺的声音在外面道:“陈少东家,温供奉。”
温供奉睁开眼,站起来道:“吴吏目,请进来。”
吴顺自己推开门,目光朝屋里扫了一眼,走进来,笑道:“陈少东家,无事不登三宝殿,咱们也不必拐外抹角了,之前少东家答应我的那点晋身之资,不晓得还作不作数了?”
陈纪不耐烦地道:“甚么作数不作数,我们陈家答应你的,还会抵赖不成?”
吴顺嘿嘿一笑,却不搭话,而是看着温供奉。
他嘴上问陈少东家,其实心里明白,真正做主的是这个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