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供奉推了下陈纪,这时候需要这位少东家拍板了。
“没有异议!”陈少东家虽然很不情愿,但也知道这是很好的结果了,捏着鼻子应承下来。
不过要他当面掏钱,在面子上可又过不去了,于是扫兴地道:“哼,从桃渚所的借款中扣好了,马上放人!”
谁知梁叛把手一抬,说道:“先交钱再放人,不可从借款中扣除。”
开玩笑,桃渚所还有个屁的借款,他连卫指挥使司的账都敢赖了,四海商行算个球。
陈少东家眉毛一拧,怒道:“梁叛,你这是欺人太甚!凭甚么不可以从借款中扣?”
梁叛不屑地道:“我不跟你这种法盲谈!想带人走就交钱,不然就别在这里浪费老大人的时间,我们桃渚所班子新创,还有很多问题要请老大人指点。桃渚所是台州城的正面防线,我们每一刻光阴都很宝贵,倘若这里守不住,你们还想经商?你们这些大商行,就是倭寇最喜欢的肥羊,知道吗?”
韦佥事很郑重地颔首道:“不错,桃渚的防务的确紧要,你们前任千户在这方面的调教着实一言难尽,老夫也有所耳闻,程千户、梁百户,你们二位身上担子不轻啊!四海商行,几位是打算今日罚银领人走呢,还是另找时日再来?”
他说话时瞧着金天河,意思是请这位台州府的父母官表个态。
金天河看看陈纪,见这位少东家很不服气地瞪着自己,只好暗叹一声。
他是拿人钱财来平事的,虽然很不愿意,但还是要照顾一下主家的意愿和情绪,便用商量的语气,向梁叛道:“梁百户,你的意思是不错,借期未到,的确不必结账。但你也好想想,毕竟这里面有一分利在内,从借款中扣除一部分,也省去桃渚所一年数十两银子的利息,何不行个方便,大家方便?”
这位金通判谈话很有技巧,总是能站在别人的位置上,替他人着想,还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今天他显然遇见了对手,梁叛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我不怕这点利息,也不是因为约期未到,就是纯粹想看你们陈少东家不痛快。其实你们要想立马结账都可以,我们无所谓。”
陈纪本来给他气得脑袋发胀,但随着梁叛话锋一转,竟说可以立马结账,立时便瞪大了眼睛,兴奋地道:“好,这是你说的,我们立马结账!桃渚所如果还不起,可要拿屯田来抵!”
温供奉却深感危险,警惕地盯着梁叛。
“好说,拿屯田抵账么,契约上写得很清楚,一直到屯田抵完为止。如果屯田抵完了还没还清,那就对不起了——余账不计!”
梁叛笑呵呵地说道。
温供奉浑身一震,就是这句话!余账不计!
他现在完全确定了,桃渚所的屯田一定有问题!
这位替陈家出谋划策数十年,献奇计高招无数的供奉,头一次感到浑身冰冷,胸口发紧。
他紧紧抓住椅子扶手,以稳住自己的身体,眼前却是直冒金星。
旁观的金天河不明所以,但程小二却是心知肚明,他这次去海门卫,也确认过这件事——梁叛签约的时间是在五月十六,而戚继光收走桃渚所屯田并由都司下发通告的日期是五月十四。
也就是说,梁叛同四海商行签约的时候,桃渚所名下没有任何屯田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