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主客清吏司的公廨之中,潘六躺在地上,微弱的气息好像时有时无,让一旁的梁叛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这厮一下气上不来,就嗝屁了。
潘六喘了一会儿,突然声音低沉地问:“我大哥……大哥,来没来?”
梁叛皱眉道:“已经派人去叫了,我还是给你找个大夫罢……”
“不……不要,我怕是……不成了,我要等我大哥……”
潘六脑袋偏向门口处,等待着他大哥的到来。
门外不断有人假装路过,然后伸脖子朝屋里看一眼,都是穿着五六品官袍的郎中、主事。
南京礼部除了每年的几大郊祭、陵祭之外,基本没有甚么业务,最忙的反倒是管教坊司的几个小官。
所以这帮郎中和主事们,一个个都闲得蛋疼,好不容易有个戏码可瞧,哪有不来的道理!
问题是潘六这吊毛根本不让梁叛关门,他要第一时间看到吴明经到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在教坊司“视察”了一夜的吴侍郎终于行色匆匆地赶到了,潘六就像打了一剂肾上腺素一样,猛然坐了起来,抓住吴明经的手便哭喊道:“大哥,南京的黑道太黑了,兄弟冤呐,从家里调人来,调人!替兄弟报仇!”
吴明经看见他这副样子,也把老撇那帮人恨得牙痒痒,怒声道:“好,老六,你安心去,哥哥一定给你报仇!”
潘六得了承诺,立刻仿佛心愿已了似的,直挺挺地躺了下去,闭上眼睛,呼吸慢慢变得平稳起来。
吴明经一看,以为他是死了,一下扑在潘六的身上,哭叫道:“老六!你跟着哥出来,没教你享几天福,反倒白白送了性命,哥哥对不住你啊……”
梁叛冷眼旁观,心中暗骂这两个傻鸟。
潘六的伤势他早就检查过了,一处致命伤都没有,最多身上有点挫伤,加上肋骨一处可能有轻微骨裂和鼻梁骨折,好吃好喝好修养着,三天不到头就可以出去砍人了。
这下倒好,整得跟下个礼拜就要过头七似的。
好在两人没闹多久,斜对门同在青龙街上的太医院便派了两名医士过来,替潘六诊了个脉,一人诊过还有些拿不准,特为让另一位也诊了一遍,最后两人背起药箱就走。
吴明经一看急了,连忙拉住两人,问道:“怎么的,真没救了?”
其中一个年纪大点,一部虬髯胡子的医士一看便不是个好相与的,当即口气很冲地道:“家里红花油有呗?”
吴明经道:“有,喝几顿?”没等医士回答,他自言自语地道:“看来真不成了哈,不然也不用这个偏方,别说,这偏方还真他妈偏!”
那虬髯胡子的医士气道:“甚么偏房!喝个屁,哪里疼擦一擦!以后这种跌打损伤不要找太医院,就算找也不要找我们大方脉的。”
说完和另一个医士急匆匆走了。
吴明经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猛的朝潘六的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死狗东西,给老子起来,装得挺像啊!”
潘六惨叫一声,一骨碌爬起来,一脸茫然。
吴明经这才有空向梁叛看了一眼,缓缓从袖筒里摸出两个大元宝来,放在大桌案上,指着梁叛的鼻子,霸气十足地道:“小子,你今天帮了老六,就是我吴某人的兄弟,过去的事一码归一码,从今以后南京礼部由哥哥罩着你!还有这点小意思,就算吴某人请你喝酒。”
梁叛有点想笑,最后摇头道:“喝酒就算了。”
推开吴明经的手指,便施施然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