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宫剑院和不落山素来便有些恩怨,我身为剑院弟子,便有理由把你打趴下。”
“虽然我也不是很喜欢叶瑾瑜,但他毕竟是剑院弟子,亦是我的师兄,而且我们之间还有些更为复杂的关系,你羞辱他,我便也有理由将你打趴下。”
“陆师姐似乎是你的妹妹,但我听闻你对她很不好,我和陆师姐也算是朋友,她不开心,我便也有理由帮她出气。既然有这么多理由在,那我就更应该把你打趴下了。”
没有刻意的提高音量,也没有故意表现出什么情绪,那声音平静淡然的就像是在说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三句话里,三句都有把你打趴下这几个字,显得尤为清楚,就算有人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在多次的强调下,也只能认定事实。
李梦舟登楼时的表现,的确很让人意外。
但却没有人会认为,凭借他区区三境巅峰的修为便能击败跨过四境门槛的陆长歌。
然而李梦舟表现出来的态度,又让人不得不去猜疑,他是否真能做到。
徐鹤贤一直在沉默着,但他此刻却有话想说,不等陆长歌对李梦舟的这番话做出反应,他便豁然起身,开口说道:“简直荒谬!你区区三境修为,挑战跨过四境门槛的人本就不符合规矩,就算你一步步登楼来到这里,但你也终究是迟到了,能够赴宴便是广外开恩,便乖乖坐在那里就好,哪有资格参与进来!”
很多人都对徐鹤贤的反应有些诧异,不清楚现在是一种什么状况。
李梦舟很平静地望着徐鹤贤,轻声说道:“蟠龙宴并没有明言规定登楼的时辰,我纵然迟到,却也不算破坏规矩,况且就算如此,在我登上五层楼时,便应该有人告知我,既然没有人开口,那么我便有赴宴的资格,徐司首此时说出这种话又是何意?”
蟠龙宴上的规则本来就是没有什么规则,只要你有能力便可以任意打破规则,只需要遵守不能杀人这一条摆在明面上的规矩就好,然而这种事情终究是没有放在明面上来说,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此刻徐鹤贤用这种规矩来找茬,虽然有些问题,却也没什么问题。
所谓同境里相互挑战的规矩,也并未直言,三境修士不能往上挑战跨过四境门槛的修士,所谓不符合规矩之言,在李梦舟看来,更是无稽之谈。
他当然很清楚是徐鹤贤在故意针对自己,但他觉得用规矩来说事,稍微有些不明不白。
徐鹤贤也知道自己用这番说辞,很难服众,甚至会被某些有心人察觉到是他在故意针对,但是潜意识里每每想到李梦舟可能会跟不二洞存在关联,徐鹤贤便很烦闷,刚才那番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并没有往深里想。
此刻他也有些难堪,觉得若是继续针对,反而是对自己不利的,他虽然可以去做潞亲王手里杀人的刀,但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做些什么。
若李梦舟真的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他还能够借此发难,但在说辞不能服众的情况下,若一意孤行,在场许多修行大能和朝堂里职位不比他低的官员,甚至本身便与他处在对立面的青一和范无味,也会借此发难,可谓得不偿失。
然而话已出口,若徐鹤贤就这么沉默地乖乖坐下,面子上也过不去。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眉宇间却是寒意渐深。
此刻的他很需要一个台阶,但心里又有些不甘心。
想他堂堂玄政司的司首,若想弄死什么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奈何李梦舟的身份不同,离宫内院的弟子,天枢院的成员,又是完全按照规矩登楼赴宴的,他也没办法把李梦舟怎么着。
范无味那鸭子般的难听笑声适时的响起,“徐司首这是在做什么?李梦舟虽然来迟了些,但也是按照规矩登楼赴宴,就算他迟到的行为有些不好,可他登楼的表现也是有目共睹,自当有赴宴的资格。”
“虽说相互切磋是在同境之间,但只要有那个自信,挑战比自己境界高的人也不算破坏规矩,就算输了,被打得很惨,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徐司首如此激动,莫非是不想看着李梦舟受伤?没想到你这么关心他啊。”
“然而据我所知,徐司首曾经还想要抓李梦舟,被陛下教训了一顿,这么快就化干戈为玉帛了?不愧是徐司首,果然肚量很大。”
他话语里完全毫不掩饰的冷嘲热讽。
徐鹤贤的脸色有些阴沉,盯着范无味,沉声说道:“范司首所言很有道理,李梦舟毕竟没有跨过四境门槛,贸然去挑战,会有很大的危险,是我杞人忧天了。”
他倒也是很自然的忽略了范无味的冷嘲热讽,反而接住他的话茬,承认是自己担忧双方境界相差太大,会出现什么意外,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
范无味当然不是有意要徐鹤贤找台阶,而是深知徐鹤贤的自尊心很强,单单只凭这三言两语很难对徐鹤贤构成什么影响,倒不如恶心他一把,自己开心就好。
这同时也是在给李梦舟解围,可谓一举两得。
虽然有了台阶,重新坐下的徐鹤贤亦是面色很不善的盯着范无味和李梦舟,这两个人都和江听雨有着关系,前者是因为有江听雨的举荐,才从一个官职外的小人物一跃成为水镜司的司首,只是这份提拔的恩情,就已经不能被忽视了。
“既是登楼赴宴,便是在规则内,吵吵嚷嚷打搅老婆子我睡眠。”一道苍老却又不容置疑的慵懒声音响起,却是坐在首位的萍婆在昏睡中睁开了眼睛。
这番话,让徐鹤贤有些紧张,但无疑也让他的脸色更难看。
萍婆的话已经很明确,就算徐鹤贤厚着脸皮继续刁难,最后也会落得个颜面尽失的下场,幸而他找到台阶,此际也更加不敢反驳萍婆那貌似很迷糊不清醒的话语。
但凡是萍婆说出来的话,那么无论是认真还是梦话,任何人都不敢质疑,反而会当成使命一般去完成。
穷其原因,还是萍婆的身份和辈分都太高,就算是皇帝陛下,在萍婆眼前,也只是一个小孩子罢了。
岳世庭此时有些无奈的看了徐鹤贤和范无味一眼,轻声向萍婆说了些什么,萍婆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继续昏昏欲睡。
谢春风观望着这一幕,转头看向宁浩然,说道:“你们剑院弟子还真是到处都能惹麻烦。”
宁浩然颇有些无辜的说道:“我家师弟可是很乖巧的按照规矩办事,哪有故意招惹什么麻烦?”
谢春风冷笑一声,说道:“李梦舟能够在半年不到的时间里修行到三境巅峰,确实资质不低,抛开四境这道门槛,也足以称得上是一个小怪物了。”
“剑修纵然能够在同境里无敌,然而四境外和四境内,哪怕仅有半步之遥的距离,也是相差天地之别。”
“陆长歌的资质虽然不算多么妖孽,但也是天才一流,跨过四境门槛更是奠定了这个事实,李梦舟向他挑战,有些过于胆大妄为了。”
宁浩然微笑着说道:“这对我剑院弟子而言是很寻常的事情,既要拔剑,当然要刺向更强的人,且不论结果如何,但凡理由充分,便至少也要出一剑。”
谢春风说道:“所以我才说你们剑院里面多是白痴。”
宁浩然不悦的说道:“你怎么能骂人呢?”
谢春风斜睨了他一眼,说道:“你在意这些么?”
宁浩然笑道:“我当然在意,能骂我的,能骂我剑院弟子的,只有老师,旁人敢骂,就一剑削掉他的脑袋。”
谢春风冷笑道:“等这场宴会结束时,我会给你这个机会。”
宁浩然先是有些迷茫,很快便想起他们之间还有一场决战的约定,就是在蟠龙宴结束之后,若非此时谢春风提及,他明显已经忘记了。
看到他那茫然的神情,谢春风也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含怒,又只能努力平复自己的心境,想着不值当因宁浩然这个白痴而生气。
......
五层楼里的小插曲过后,陆长歌也终于回过神来,他面色阴沉地盯着站在眼前的李梦舟,回想着他那平静淡然的三句话,要将他打趴下的豪言,忍着心头怒意,嘲讽道:“你果真是和叶瑾瑜一样的废柴,他败在我手里便是处在三境巅峰,你怕是连叶瑾瑜都不如,也敢说要打败我?简直不知所谓。”
李梦舟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不落山针对我离宫剑院这么久,应该很清楚,对于剑修而言,境界的高低真的不能代表一切,虽然四境门槛是很大的一座山在阻挡着,可单纯按境界来算,你也只是比我高一个小境罢了。”
这番话依旧说的很随意,好像那一个小境完全不足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