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远!”“你等等!”谢安的声音,穿透空气,径直向着王谧袭来,他脚下一顿,暗叫了一声糟。啧啧……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怎的忘了,人家老谢也是有嘴巴的,人家德高望重,叫你一声,你敢不停下吗?果然,也只能缓缓转过身来,亮出一个假笑。王谧停步,刘裕他们却陷入了选择困境。怎么办?我们两兄弟是跟着,还是不跟着?王谧也很发愁,谢安叫住他,肯定是要发难的,但是,谢安所言及之事,必定和朝堂政治有关。这些朝堂内幕,现在还不适宜全都告诉刘裕,甚至是,他一无所知最好。“二位将军,老夫有话要对女婿说,可否回避一下?”王谧闻言一愣,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还是谢老头帮了他的忙!谢安发话,两人不敢不从,转身便走,顺便还把沈蒜子也带走了,在建康宫的小道上,现在只剩下了谢安和王谧两人。当然了,在他们视线之外,不远处的一株桐树下,沈蒜子狡黠的眼睛也露了出来。这般看热闹的大好机会,她怎能放弃?刘裕他们要走就走好了,反正他们两个是没办法做她沈蒜子的主的!况且,刘裕这里也动了个心眼。稚远他们究竟要谈什么?看起来谢安并不想让京口来的两位兄弟知道,但是,身为王稚远的近臣,刘裕自认为,他还是很有知道的必要。其中会不会有关于北府建设的话题,甚至是和他刘裕有关的?留着沈蒜子在这里偷听,将来,总是多一个消息来源。你看,刘裕和檀凭之的区别就在此处了,同样的事,若是檀凭之遭遇上,他才不会费脑筋去仔细想想,拍拍屁股就走了。然而,刘裕就绝对不会这样天真。建康城这般的龙潭虎穴,不多多为自己筹谋,如何能成?不过,可以放心的是,现在的刘裕,所思所想不过还是限制在做好王谧的属下,为他谋划的范围内。那个什么自立的神话,还八字没有一撇呢!谢安这边,为了拦住王谧,已经屈尊从胡床小轿上走了下来,可谓非常给面子了。王谧随着他一起来到了建康宫外围的凉风亭中,其实,原本也不必避讳着旁人。现在谁人不知王谧是他谢安的孙女婿,两人之间的亲密程度,无人能敌,说些悄悄话,实属正常。别人就是好奇,也没有偷听的想法,更何况,谢安的身边还围满了他的各种小厮,书童,看似悠闲,实则都在监视。朝臣宦官的各种异动,绝对不会瞒过他们的眼睛。两人落座,谢安皱着眉头,面露不悦。王谧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老头子,变脸也太快了!刚才在朝堂之上,都没看到他露出这般不满的神色,看来,老谢对于他刚才的表现,十分不满呐!王谧做出一副无奈状,那怎么办?他拍拍胸脯,完全是问心无愧,管他谢安怎么想呢?“稚远,刚才在陛下面前,你为何频频反对老夫?”“你明明知道,老夫最痛恨的人,就是那恶人王国宝,为何还要应和他!”谢安愤愤不平,王谧也终于意识到,最令谢安难以接受的,竟然是她有意无意的赞同了王国宝的建议。虽然谢安尽量将真实的用意隐藏的好好的,但是王谧还是一眼看出,这些针对王国宝的愤怒,都是表象而已。没能达成让宝贝儿子占领江州重镇,这才是让他最为耿耿于怀的。弄清楚了谢安发难的关键,王谧便欣然一笑:“谢公,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才最重要,不是吗?”谢安深吸了口气,很是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嘱咐老夫见好就收吗?”王谧眨了眨眼睛,有点尴尬,意思当然还是那个意思,但是,他怎么能说实话。老谢在气头上呢!他可不是王国宝那种会火上浇油的人才。“当然不是了,谢公误会了!”“晚辈是说,相比谢琰,桓石民是更好的人选,不是吗?”“谢公想想,自从襄阳大胜以来,那谯郡桓氏的人,尤其是领头人桓冲,几乎是没有一件顺心的事。”王谧掰开手指头,提到谯郡桓氏,谢安的怒火才平息下来一些,终于可以认真听一听王谧的狡辩了。“晚辈就是从襄阳战场上下来的,平心而论,这次桓将军的表现确实很出色,胆气十足,亦有谋略,他虽然年纪不轻了,但依然很努力,这些都是晚辈看在眼里的。”“晚辈并没有替他说话的意思,但是,自襄阳一战过后,北府兵便撤离回到了京口,新野郡则丢给了桓将军。”“要是搁在以往,桓将军是必定不能夺下新野的,说不定打马回襄阳固守,也没什么稀奇。”“如果桓将军那样做,朝廷又将怎样处置?”解释就解释,不知为何,拐来拐去,王谧居然还质问起谢安来了,这让老谢很不适应。他大概能明白王谧的所指,却并不承认这中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也不会怎样,桓冲几次都不能夺回襄阳城,朝廷不是一样无所作为。”你看,说的就是了。王谧点点头,顺着说下去:“所以,这一次桓将军能够振作,一举夺下新野城,不能不说是大功一件。”“谢公执掌朝政以来,一向是赏罚分明,晚辈以为,成功夺取了新野城的桓将军,也在期盼着朝廷的恩赏。”赏罚分明?谢安眉头一抖,老夫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特长了?老夫怎么没发现?“可是,自从琅琊王得了录尚书事的差事之后,朝廷上的一连串决定,对于谯郡桓氏来说,都不能算满意。”“不知晚辈这样说,谢公能不能认同。”王谧抬头,关注的看着谢安,不管怎么说,人家老谢的面子也是要给一点的。要不然,人家一个翻脸,又把谢琰派到江州,那桓老头子还不是要疯?外敌还未除,内患可不能先起。一件、两件、三四件,谢安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在心里过了那么一遍,也只得实事求是的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老夫不应该再在江州安排谢家人,刺激桓冲了?”这不是应该的吗!还需要他提醒?王谧很无语,老谢一脸天真,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再者说,谢将军已经取得了都督军事的大权,平心而论,谢将军的资历,也不见得就是足够应付这个职位的。”王谧这个话,直指重点。可以说,今天朝堂上争议的焦点,也正是在这里。王国宝反对谢琰充任江州刺史,确实是因为个人恩怨,但是他提出的理由,完全是正当的。和谢玄都督中外诸军事一样,毫无行伍经验的谢琰,根本就不适合去江州这等军事重镇。从这个角度来说,谢玄统领北府兵已经是疲于应付,还把江州也好、荆州也罢的总体节度的权力,全都交给他。别说是桓冲,就算是同样没有带兵经验的王谧,也绝对不能认同!王谧好言相劝,就是想让谢安稍微收敛一些,不能看着桓冲一时没有反抗,就得意起来。一个两个的好处都想占着,等到惹恼了桓冲,大战再起,他谢安也难辞其咎。“你这样说,便是质疑幼度的能力了!”谢安不是没听出王谧的用意,但是他绝对不会在年轻人面前认栽,话锋一转,就扭曲了别人的意思。王谧很无语,连连叹了几口气。“谢公,晚辈并无此意,谢将军的能力,朝野上下,人所共知,晚辈只是觉得,为了大晋内部的团结,总要给桓将军一点好处。”“当然,更重要的是,桓石民领江州,对于谢家来讲,也不是不能接受。”“谢公完全可以用桓石民做一个过渡,等到时机成熟,再把事情往前推进,也不迟啊!”王谧倾情劝说,可以说是磨破了嘴皮子,可惜的是,谢安的反应却并不是十分热烈。谢老头的难处他这个年轻人如何能得知?不迟?谢老头都已经年逾花甲,他还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