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阴沉沉的天,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船员们纷纷跑回船上,大工也摆摆手,对梁直说:“行啦,就补一块。”
梁直站在海里,目送着渔船缓缓调头驶离。虽然心里有说不上来的一种酸涩感,但好歹第一个单已经顺利做成了。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但雨实在太大了,他被淋得眼前模糊。
“老板,快上来吧。”工人们向他直招手。
下了一会儿雨之后,浪开始有些急了。梁直有些站不稳,晃了一下。两个工人跑回海里,一人扶着他一边,将他带回了岸上。
梁直笑着说:“谢谢。”
工人们冒着雨把板车拉回厂房,梁直跟着他们一起跑起来。
以前梁直几乎没有经历过这样狼狈的事情,他一直过着安稳无忧的日子。可这群工人们却不一样,他们应付起来特别自如。看他们驾轻就熟地拉着板车进了厂房,且自觉地将板车安放在角落,梁直心里很是欣慰。他说:“等今天的活忙完了,我请大家吃枇杷罐头。”
“枇杷罐头?”这可是蛮稀罕的东西,有些工人只听说过,但见都没见过。
梁直点点头,笑着说:“干活后吃一罐枇杷罐头,神清气爽。”这是他自己的一个习惯,之前在工厂上班的时候,偶尔下班后他会买一罐枇杷罐头犒赏自己。
“老板,罐头我们可以不吃,不过活能不能多干点?”有工人问他。
接着好几个工人也跟着这么问,其实大家无非是想多挣点钱。
梁直从口袋里两张五块钱,说:“我现在暂时没办法保证大家今天还有活可以干,不过啊,大家先把刚才这趟活的工钱分了吧。”
大家早就看到了他手里的钱,各个简直眼睛冒光。谁都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领到工钱了,这真的令人喜出望外。
不过要从老板手里拿走钱,好像各个又有些不好意思。最后,黄景辉作为代表上前去拿了钱。
大家开始分钱,两张五元最后被十来个工人分了。他们掏出自己口袋里的零钱,一来一去,一轮辗转之后,十块钱被平均分了。口袋里揣着热乎乎的工钱,各个心里美滋滋的。
雨点落在屋檐上,“滴滴答答”的,汇一条条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汇成了一片雨帘。
梁直背着手,望着雨帘出神。
在这不远处,雨中的张有米家显得特别单薄。好像雨再大点,风再猛一点,那简陋的房子就会被搞垮了。
家里,刘珠花蹲在地上,一边望望外面的天,一边低头捧起袋子里的盐放在手里察看。
老公张海生坐在渔网堆里,一边补着渔网,一边抽烟。他拿起烟抽了几口又放到地上架着,然后拿起“木记子”(尖而锋利的头,专门用于缝补和织制渔网)在渔网上面穿来穿去。
“小心烧着渔网了。”刘珠花的婆婆何巧婆瞪了瞪自己的儿子,小小地责备着。
张海生不以为然地说:“怎么可能?!”
何巧婆竖起耳朵听了听,指着外面说:“你们听,机器声又响了。”
她指的是冷冻厂那边传来的机器声。
“两种不同的声音,凌晨那会儿的声音嗡嗡的。这会儿的声音,是卡啦卡啦的。”儿子张海生说。
何巧婆说:“我听黄景辉的老婆说,为了去干这个活,黄景辉昨天开始就不出海了,也不补渔网了。”
张海生说:“干这个活真的能挣钱填饱肚子吗?”他摇摇头,不相信可以。
刘珠花只顾着挑盐袋子里混进去的沙子,她没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