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笑容甚至是狰狞的,猖狂的,仿佛是见到了这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但是到最后,他却突然哽咽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猛然抓住了安不语的衣领,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安不语:“可是姐姐啊,我的母亲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她甚至想让跟她一样的去卖笑,我的父亲是个疯子,日日夜夜的责骂鞭笞,让我有时候甚至觉得还不如就做一个以色侍人的玩物……”
他笑着笑着哽咽了,眼泪也下来了,但是表情仍旧是疯狂的,“但是我不能啊!那样子就跟我母亲有什么区别?!所以我划花了自己的脸,我不想要这样一张罪孽的脸!”
“我是恶人,我是魔鬼,你们的苦难我要理解,这个世道要同情,但是我的苦难呢?!我受得折磨呢?!”他手指逐渐的收紧,“我在这人间炼狱活了二十余年没有一个人要救赎我,他们都说我是怪物,是疯子,是吃人的鬼!”
明明被人攥着咽喉,可是安不语的脸上竟然有几分怜悯。
她艰难的伸手,轻轻地碰了碰安不言的脸颊,低声说:“阿言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的,我们不应该让世界来体谅我们,而是我们来包容这个世界,不然,不会有解脱的。”
安不言似乎有些嗤之以鼻。
但是他放开了安不语,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是有些自我厌弃的说:“我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我不会让Ice跟我一样,明天,你们就走吧,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了。”
他说完就转身向外走,彼时他背影清矍,连骨头都带着几分伶仃,就像是地府里飘出来的、无家可归的游魂野鬼,忘了家的方向,也忘了自己是否有一个家。
安不语不知道的是,安不言放走的她们的代价,是半年躺在床上、任由伤口腐烂流血,却还要忍受着黑屋子里的孤寂的生活。
要是正常人,估计半个月都撑不过去,但是那时候的安不言,或许就躺在床上冷漠的想,我本来就是怪物,怪物本就属于黑暗,我为什么要害怕,我为什么不活着。
活着,哪怕就是一具行尸走肉的尸体,也会有更多的可能。
最终,他得到了这个世界上真正爱他的Ice。
或许没有人知道,花语第二次被带回菲尼克斯,其实是自愿的,她记得那时候安不语的神情很悲哀,就像是她前面是一个火坑,掉下去了就是十八层地狱,但是她毫不悔改的跳了下去。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花语躺在床上反反复复的念,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有些愣愣的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而后趴在被子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妈妈,你看啊,我明天就要出嫁了。
安不言,你看啊,我明天就要出嫁了。
不要遗憾了,不要怨恨了,世道不公,但我爱你。
……
花语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被弄醒的时候是早上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