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根本论不了理。就算方二小姐肯交钱,怕是这钱财数目多少之上还有一番扯皮,文吏看了眼自己掌心里被揪下来的头发,心道:还是算了!别扯了,直接都关进去了事好了!
倒是前不久,这位姜四小姐特意来了一趟文馆,借走了文馆里寿山石假山。
她是不缺这个钱,可平白无故遂了这几个混账东西的愿,她方知慧眼下可不干了。
反正也就半个月的工夫,他们宝陵县衙大牢虽是个小地方的大牢,却也不是没关过权贵的,对于照看权贵,大牢狱卒们经验老道的很。像眼前这位嚷着“又不是没进去过”的方二小姐就是“二进宫”了,可见,对他们宝陵县衙大牢还算是满意的。
这也是他们如此胡搅蛮缠,不见好就收的理由。可不成想,一切原本正照着他们盘算的进行着,这方二小姐却在此时突然两手一翻不干了,表示大不了关进去就是了!
……
……
“是我的不是,借走了文馆的山石却没有保护好他们。”姜韶颜看着一地的碎石,神情悲悯道,“父亲教导过我,东平伯姜家便是如今破落了,也是敢作敢当的。既是我姜家的人毁的东西,自是不能让文馆自担了这碎石的损失。”
方知慧脸色难看的看着躺在门板上喊疼的姜老夫人:明明是她自个儿倒下去碰的瓷,莫名其妙的病倒是挺多的。
这话一出,正躺在门板上喊疼的姜老夫人瞬间忘了疼,目瞪口呆。
不过虽然听不懂,可这李老大夫不至于偏帮这姜老夫人。
他们两个文馆的掌管先生也是家里传下来的位子, 素日里大半年的文馆也没个人, 他们便权当是读书习字的地方了。
既然关过一次,更当知晓此时的方家离不开自己。姜三老爷等人算盘打的很顺溜,只要缠着这方二小姐要钱就是了,反正同方家的产业比起来,她到最后还是会认栽的。
文馆的老人也没说过这寿山石假山的名贵,是以,当时姜四小姐来借,还出了钱, 难得有些文馆掌管之外的收入两人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
这种难以辨认对错双方的小事,本就是说不清的,大周律法对这等小事一贯是“各打五十大板”的应对之法。
虽说这碎石的损失是要姜家赔的,可说的如此严重倒也不至于。
眼下这借给姜家的寿山石假山却突然被人毁了, 两人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自是气愤的:毕竟是文馆里难得一见看着像样的东西,赔也是想让人赔的,不过他们却没有狮子大开口的想法。
正在撒泼打滚闹事姜老夫人和姜三老爷闻言顿时怔了一怔,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方知慧。
钱先生和梁先生听的目瞪口呆:什么江公亲造, 他们怎么不知道?早知道……早知道随便放个江公的名头出去, 这宝陵文馆也不至于那么多年都只他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那张老脸了啊!
堂下看了大半天热闹的百姓早按耐不住了,此时听文吏这般说来,当即七嘴八舌的点头应和了起来。
这……这姜四小姐回来了?那如此一来,岂不是热闹才开始?
那可不能走了!百姓连忙往里面挤了挤。
天下文馆多的是,他们宝陵这里的文馆更是素日里连个人都没有。没办法, 江南道这里虽说文人不少, 可宝陵这一亩三分地的地方却缺了文曲星的照拂。前几年好不容易出了个同进士,家里还是放高利起家的, 名声不大好, 如此……文人更少了。便是有宝陵城的大户想要送家里的孩子去读书也是去附近的姑苏、余杭、金陵等地,毕竟宝陵城书苑的先生除了能教个启蒙认字什么的也没多大的本事了。
一路不怎么“两袖清风”的想着,很快便到宝陵县衙了。
烟花周:“……”得!他倒是忘了这姑奶奶不是一般女孩子,是个连大牢都进去过的“巾帼”,尤其是这宝陵县衙的大牢,她都一回生两回熟了。
没办法, 家里也要开火的嘛,读书人也要吃饭的。
姜三老爷一边说一边嚎,听的方知慧更是额头青筋暴起:简直吵死人了!
还有,这姜三老爷说的那一套分明是胡说八道吧!
可惜被请来主持“公道”的同和医馆的李老大夫却是神情凝重,闻言顿了片刻,瞥向姜三老爷,神情古怪:“倒也不能说姜三老爷说错……”
……
寻常人虽然也听不懂这解释,可也知晓老人家上了年纪就不能轻易摔跤,这一不留神一跤下去往往危险的很。
看来这姜三老爷应当是受过“同行”点拨练就的说辞,专门应对这一出用的。
“统共两句话,没有一句废话,这还不该关?”
是以烟花周闻言连忙轻咳了一声,小声提醒方知慧:“你莫要乱来,那大牢可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该去的地方。”
“你告我推人,我还告你碰瓷呢!大不了都进大牢呆半个月便是了!”方知慧“呸”了一声,目光略过人群看到了香梨朝她竖拇指的举动,当即得意的冷哼了一声。
瞧瞧她穿金戴银、中气十足的样子哪像被人欺负的人?分明就是欺负别人的那一个!
原本因着姜四院子的事她已经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了,偏这姜家的几个还不自觉,还在她面前跳,方知慧的脾气早已经控制不住了,方才更是忍不住骂道:“够了!还有完没完了?我既碰了你, 你腿脚有伤赖我我也认了,如今搞了半日这老太太腿脚根本没毛病,自己少吸着姜四她爹赚的钱财乱补身子才是正经,关我什么事?”
姜四小姐一定要替他们讨回公道。跟在姜韶颜身后的钱先生和梁先生忍不住再次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道:这还当真是头一回碰到这般热心肠的“借主”的。
一旁的姜三老爷顶着一张鞋印子还没完全消下去的脸闻言当即“委屈”的痛哭了出来:“我老娘就算吃食上不讲究,那素日里站着也好好的,要不是你推了一把,指不定把我老娘推出了内伤,破了什么阴虚平衡,她根本不会有事!”
不过, 若当真能讨回钱来,这宝陵的文馆是不是可以重新修缮一番?再加上江公亲历过的名头打出去, 应当会让宝陵文馆多谢学生吧!
两人心底琢磨了一番,脸却是又红了:怎么好意思这个时候就开始想讨到钱的事呢?读书人应当两袖清风,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呃,不过修缮一番, 那些旧窗子就能不漏风了吧!指不定还能添个碳炉什么的好过冬。
寻常的石料也就值个百八十两银子而已。
文吏闻言,抬头瞥了他一眼,道:“姜二老爷你确实没说几句,自打上了衙门统共说了两句话:第一句话是‘三弟,这些钱怕是不够娘补身子的呢,方家就给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第二句是‘这方二小姐一看便跟个男人似的力气大得很,同四丫头一个样,推一把不把人推出些毛病来怎么可能?叫她赔钱’,你问问堂下的诸位百姓,说了这等话像不像碰瓷?你该不该关?”
“姜四种的仙人掌被人踩扁了……”
一说仙人掌,姜三老爷便火冒三丈:哪个正经伯府小姐在院子里种这玩意儿的?要不是这仙人掌,他那两个最得力的手下也不会眼下还在宅子里躺着。
“姜四堆在院子里的假山也被人踢踹到了一边……”方知慧的声音接着响了起来。
假山什么的是他踢的又怎么样?姜三老爷不以为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