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崇言点头“嗯”了一声，道：“杨衍生性多疑，连纸张都刻意不用市面上寻常的纸，而是再造，那用自己调出的墨色有什么奇怪的？”
“待到的卢拿回了文砂纸，季世子和林少卿可以再烧来闻一闻。”姜韶颜瞥了眼一旁使劲吸鼻子的香梨和一脸茫然的林彦，也有些无奈，只得摸了摸鼻子道，“你们放心便是，我鼻子还挺灵的。”
光凭用纸和用墨，杨衍这个人足以担得上“生性多疑”这四个字了，只是这些姜四小姐是怎么知道的？林彦下意识的看向面前的女孩子。
原来如此！难怪崇言这般笃定了，是因为看到过杨衍收到的家书，并不是姜四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姜韶颜笑着摇了摇头, 道：“不必了。”
她是那等走到哪里都能倒头就睡的, 大概就是白管事说的那等心宽体胖的人, 可小姐却不是那等人，也不知道昨儿睡好了没有。
“杨衍此人生性多疑，”女孩子淡淡的开口，拿起杨老夫人寄给杨衍的字条和杨衍写的信看了半晌之后，放下手里的字条和信，道，“两封信的用墨是不同的。”
眼见人已经走了，段斐这才带着人直起身子从门后走了出来，而后大摇大摆的走到他身边，问道：“白管事，他们去哪里了？”
日光下，那双生了颗痣的艳丽眉眼亮的有些炫目，姜韶颜闭了闭似乎被阳光刺的晃了神的眼，再次睁眼，看向他，笑着说道：“季世子。”
香梨掀车帘的动作顿在了半空中, 看向出现在城门口一眼便夺去了几乎所有人目光的季崇言以及……一旁那个面色一言难尽, 嘴角还站着酥饼渣子的官差。
小午：“……”那算了, 反正他一个人都不够喝呢！
晏城城门开门的时辰是辰时，此时离开门还差一刻，稍等片刻便好。
那厢才接过字条的女孩子眉峰便突地一跳道：“不对。”
姜韶颜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瞥了眼一旁的林彦，季崇言见状当即会意道：“姜四小姐放心。”
呃……算了，看破不说破吧！毕竟小白菜做事还是不错的，稍稍绿茶一点也无伤大雅，毕竟……小白菜的相貌确实叫人看了赏心悦目的很。
“还要考虑让杨家女眷容易辨认，我想杨衍想的法子定然是在内容上做文章。”姜韶颜说到这里，放下了手里调试的墨色，拿起那张杨衍写的家书，看向其上的内容，“杨衍当年在大靖便是个连中三元的才子，文才很是厉害，在内容上做文章于他而言应当并不是一件难事。”
天生万物，一物降一物。看崇言这般言听计从半点不质疑的样子，他仿佛看到他那上峰纪大人对着纪夫人时纪夫人说东，纪大人绝不往西的情形了。
姜韶颜闻言便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季崇言既然说放心，那想是心里有数的。毕竟劫杨家书信的就是他，这件事不管是她还是他都脱不了干系。季崇言应当不会拿这等事开玩笑。
对季崇言毫不怀疑的反应，女孩子似是也有些意外，顿了片刻之后，女孩子打开了自己带来的那个大匣子，将里头一大堆的瓶瓶罐罐依次铺开，而后从里头取出一柄小指粗细的细长小刀，从那字条上切下一小块，道：“我并非随口胡诌，”女孩子说着将那切下的一小块扔到了桌上的灯烛里。
顶着一众百姓惊艳的目光，季崇言走到掀开车帘的姜韶颜身边向她伸出了手：“姜四小姐。”
屏退左右之后，小午抱着那一只木匣子放在桌上。
人狠话不多的的卢不出所料的摇了摇头。
“两张松刀纸加一张文砂纸的法子找个经验老道的工匠来看并非辨认不出来。”姜韶颜说到这里，手里的动作不由一顿，“所以杨衍应当还设了个别的法子让杨家女眷确保收到的家书确实是出自他本人。”
她突然有些怀疑林彦是天生的“穿衣品味有问题”还是被迫的了。
姜四小姐口中的父亲自然就是指的东平伯了，林彦闻言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姜四小姐同杨衍并没有过什么接触，不足以得到这个结论，可若是同样在朝为官的东平伯就不一样了。
打了个招呼便进城去衙门了, 小午回头看向抢了他的位子坐在马车前当车夫的季崇言以及身后掀开的马车车帘后一脸受宠若惊的香梨与神情平静的姜韶颜。
女孩子说到这里，不由笑了笑，意有所指：“这个法子应该不会很难。”
“晏城吧！”段斐说着，也不知从哪里又把他那把折扇掏了出来, 凉飕飕的扇了起来。
赭石墨是一种天生带色的墨，与寻常墨石的黑不同，赭石墨的颜色逼近暗红色。
林彦：“……”
今儿便有了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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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门的官差看了眼随着城门大开出现在在外等候进城的百姓门前的人。
“这是什么？”林彦好奇的看着女孩子打开那些瓶瓶罐罐，取了一张松刀纸过来，从里头挑挑拣拣的取出几罐嗅了嗅之后开始用狼毫沾了一点在纸上画了开来。
打了个哈欠，香梨对端坐马车中的姜韶颜说道：“小姐，要不要再歇会儿？”
守城门的官差也只是拿俸禄做事的小吏而已, 同大多数人一样, 无缘无故并不会早来, 若非意外，哪个高兴早过来？又不是早来便能多加俸禄了。
赶马车的不比坐马车的还能打个盹, 小午脸色蜡黄的收了手里的缰绳, 从腰间取下那一竹罐的枸杞茶水，赶紧灌几口补补身子, 当然同时也没忘记分点给前头带路的的卢：“你要吗？”
墨香自瓶瓶罐罐里涌了出来，即使是个鼻子不好的普通人如林彦也能清晰的闻到自里头涌出来的味道。
女孩子语气淡淡的，开口却是不容置疑。
那倒是！林彦听罢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又拧起了眉头，指着那字条和书信道：“虽说这墨迹眼色确实与寻常的墨色相比有些许偏差，可细看差别并不大，甚至看久了花了眼，眼睛都有些分辨不出来了。”林彦说着，看向那字条和书信，道，“杨衍同杨家那些女眷有这般厉害？个个都能分辨的出来？”
“特殊的墨色加纸张是杨衍确定家书正确与否的关键，”姜韶颜说着再次抬起眼皮瞥了眼季崇言从杨衍那里拿到的杨衍收到的家书，“不过于杨家女眷而言，要判断是不是杨衍亲写的家书光有纸张还不够。”
一行人心情各异的到了晏城衙门，季崇言将缰绳交还给小午同姜韶颜走了进去。
这一世, 换了宝陵姜家别苑这个只有东西两个主院的小宅子, 她却是睡的别样安稳，即便要做的事很多, 却也仿佛寻到了那个寻不到的根一般并不畏惧。
当然，就算浪费也浪费不了多少，毕竟只是一张纸而已。
看着又莫名的穿了件灰扑扑的还打了两个补丁袍衫的林彦，姜韶颜：“……”
香梨面色古怪，有一瞬甚至都怀疑季世子是不是故意的了。不过应当不会吧！毕竟季世子怎么会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去做这些事呢？那个大冬天拎把折扇的段世子都不做这种闲得慌的事呢！
香梨看了眼地上的影子，道：“还不到辰时……咦，那个是不是季世子？”
说话间，晏城城门开了。
……
林彦：“……”
这情形仿佛回到了那一日在光明庵初见钱三那个兄长的时候了。
虽然不知道姜四小姐说的对不对，可她是如何笃定这不是两张松刀纸的厚度的？难道光凭手指触摸吗？
这手……林彦下意识的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有那般厉害吗？
似是察觉到了林彦的目光，女孩子抬眼向他看去，顿了顿，道：“我同杨家有些过节，是以……父亲特意同我说过。”
看着一旁含笑点头的季崇言，姜韶颜有些狐疑的看向他：季崇言这小白菜难道鼻子也跟她一样的灵敏？
“纸和墨都撇去之后，那么唯一剩下来的就是书信的内容了，杨衍也要考虑被人截获书信之后的应对……”女孩子说到这里瞥了眼一旁的季崇言，不但轻易控制了杨家女眷发给杨衍的书信，甚至连杨衍近身的东西都能拿到：小白菜果然带了刺。
这样的话，光一封家书其实是不够的。
“我手头替换下的杨衍的家书不多，”季崇言见状也不意外，对此他早有准备，让人抱来一个匣子，他当着众人的面打开来，道，“也就替换下了三十多封。”
三十多封？也就？林彦沉默了下来：杨衍才去长安多久？哪怕书信写的勤快，这三十多封也应当替换了杨衍七八成的家书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