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静静地躺在地上,过了没多一会儿,林三酒就发现身边没了声息。她连忙飞起来一看,只见兄妹两人双目紧闭,面色如纸——竟然已经双双昏过去了。楼氏兄妹受的伤,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尤其是楼野,由于他近距离地造成了一场大爆炸,两条腿都已经被无数碎弹片扎透了,血和混着脂肪的液体从里头渗了出来,将裤子牢牢地黏在了腿上,叫林三酒想看看伤口都办不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下,自然是哪儿也去不了了。从兄妹俩身上找出了一把刀子以后,林三酒用意识体变化成两根手指的模样,捏着刀子把楼野的裤子划破了,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大片伤口,叫人一看便觉触目惊心。被破坏了以后的“装备”,看起来跟破衣服也没有什么区别——林三酒拣了一些稍干净点儿的布料,勉强将伤口周围擦干净了,便收了手。虽然附近就有不少医药店,但是里面酒精药物之类的东西,想来早就被暗物质侵蚀了个透,她可不敢用在已经虚弱成这样的兄妹两人身上。就这样,林三酒有点儿犯愁地守在了昏迷不醒的兄妹俩身边。根据情况,时不时给他们喂一口自带的水、把破衣服卷一卷垫在脑袋下面……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接下来只能全靠他们自己的体质抗过去了。如月车站的天色再度黑了下来。算一算,这儿的白昼顶多也就是四五个小时,而且还终日笼罩在阴沉沉的灰色里,没有半点生机。夜幕徐徐将景物涂成了一片片静静伫立的黑影。“奇怪了……这个世界难道没有幸存者吗?”林三酒百无聊赖地在楼氏兄妹身边转了一圈,自言自语道。……就跟死尸放久了招苍蝇一样,两个半死不活的人躺在地上久了,也会招来不少堕落种。有时甚至只要林三酒一个没留神,再回头的时候就会发现有一个浑身青灰的影子趴在兄妹俩中间——每过十来分钟,林三酒就得赶跑、驱散几个堕落种,也是给她烦的够呛。原本她还嘱咐意老师多看着点。想趁机修炼一下意识力,但每过一会儿就要被叫去“赶苍蝇”,自然什么也没法做,只能依靠意识力的自然回复。不过好在经过一段时间以来的淬炼。意识力的回复速度也大大加快了。黑漆漆的夜里,在车站内部投出来的惨白灯光下,地上躺着两具一动不动的人体。一个骷髅头漂浮在夜空里,几根胸椎正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逐渐在它下方成形——如果有谁能看见这一幕的话,只怕肯定会以为这儿是一个堕落种刚刚开过杀戒的现场吧?这个念头刚从林三酒的脑海里消失。紧接着就响起了意老师没好气的声音:“……你要是有空,能不能受累想点儿好事?”“啊?”林三酒茫然地发出了一个没有意义的音节。意老师似乎懒得多解释——取代回答的,是她直接在林三酒脑中拉开的一个全景扫描。这一幅扫描的范围是前所未有的广阔,林三酒一见之下,竟也暗暗吃了一惊。“别跟个土包子似的。”意老师听起来不知怎么,十分不高兴似的,“你现在意识力增强了,自然可以扫描更广范围内的景物了啊……这有什么好吃惊的?”……虽然理论上来说的确是这样,但是林三酒出于“节约物力”的原则,一直只把扫描范围放在身边方圆几米的大小上。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已经形成了一个思维惯式——此时她猛然将近千米之内的每一丝细微之处都尽收眼底,还真的有点儿不习惯。而同时,林三酒也知道为什么意老师有些没好气了。“乌鸦嘴!”意老师嘟哝了一句。在扫描范围的边缘上,离她近千米的地方,有几栋比肩而立的办公大楼。其中一栋大楼的天台上,此时正伸出了几个小小的黑影, 朝着车站的地方指指点点。林三酒心念一动,意识力立刻像是高倍望远镜似的迅速拉近了,将那几个小小黑影完整而清晰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怪不得会被骂成乌鸦嘴——她才刚刚说了一句“幸存者呢”,又在头脑里描述了一遍此刻外人眼里的景象。结果竟然立刻就应验了。几个趴在天台边缘上的人,人人都一脸警戒。其中有一个领头儿模样的,一边指着林三酒说了些什么,一边一挥手臂。做了个砍杀的动作。虽然听不见,但林三酒怎么看,都觉得这是“车站前面有个厉害的,兄弟们一会儿不要手软”的意思。“诶?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破事……”她的第一个反应是一声哀嚎,“难道其实人人都看得见意识体?”“当然不是了。”意老师答道。“那、那——这是?这两个孩子特地穿了一身装备来历练,所以能看见我。这还情有可原……怎么现在连偶尔遇见的人都能看见我了?”“这两个孩子有办法看见你,那么这世上也自然有其他的法子能看见意识体。至于为什么你能连着碰上看得见你的人……嗯,巧合吧。”意老师的声音慢悠悠的,听起来似乎十分不负责。林三酒立刻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点儿不对。“……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的?”她狐疑地问了一句。远方那几个人组成的小队,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地还不会过来,她正好用这段时间做一些准备。意老师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啊。”再开口时,她的语调上扬,显得过分地无辜了一点。林三酒看了看扫描图像里的人影,权衡了一下轻重缓急,决定先把意老师的事放一放——毕竟细究起来,这个家伙隐瞒她的事恐怕也不止这一件了,得找个时候好好清算清算才行。林三酒按下了涌起的疑心,将自己的身体分化出两个长条,打算趁那一队人马没有过来之前,赶快先把楼氏兄妹挪个地方。——这种莫名其妙找上门的架。她一向觉得是没有必要打的。车站附近的住宅区,林三酒是说什么也不会去的了——即使是与之前的楼灵相隔甚远、外表也完全不一样的小区,她也不敢拿现在的楼氏兄妹冒险。而另一个方向上的办公楼也从她的选择里被勾掉了,那么这附近能够勉强容身的。也就只有刚才那几家医药店。地方找好了,搬动楼氏兄妹的过程可却比预料中还要命。以意识体目前的强度来说,卷住一个人低空飞行还是可以办到的;像之前那样一口气承载了两个人,消耗可就太大了。本以为这样一个一个地运走就行了,然而林三酒抓住了楼野、才刚向医药店飞了几米远。无意间回“头”一看,就不得不立刻扔下了楼野,迅速冲了回去。“滚开,说的就是你!”在没好气的骂声里,林三酒缩起身体、像只小炮弹一样直直地砸向昏迷不醒的楼琴身边——一个背对着楼琴、后脑上扎着两只麻花辫的小孩登时吃了一惊,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就要朝车站里头跑去,一个侧身,露出了它脸上的另外一对麻花辫。看样子,是那个著名的“一转头,出现的仍然是一片头发”的怪谈阴灵。林三酒早就被这些阴灵们烦得不行。当即一个加速重重撞在了麻花辫小孩的后背上——一声怪嚎之中,小孩一半的身体就控制不住地失去了形状,成了一股青烟。少了一半身体,它更没命似的逃进了车站深处,林三酒这才停了下来。只是好不容易赶跑了这一个,她浮起来透过车站玻璃往外一看,楼野身边又蹲下了一个什么东西。“看着”林三酒疲于奔命地在兄妹两人之间飞来飞去,忙活了半天才终于将他们都挪进了医药店里,意老师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来来回回、狗熊掰玉米似的跑了这么多趟,哪还有一点隐蔽性可言?那些人只怕早就看清楚你往哪个方向走了。我看一会儿就得直接找过来。”她恨铁不成钢似的说。林三酒倒并不在意。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随即小心地检查起店内的情况来——她刚才特地挑了一间店面最小的药店,为的就是能够让楼氏兄妹二人时刻留在她的保护范围之内。“……看那些人的样子,他们不就是想要搭电车吗?”林三酒一边说。一边拐进柜台后头,立刻跟一个双眼巨大的老头儿打了个照面。她马上伸长了意识体重重朝那老头儿脸上甩了过去,见老头儿尖嘶一声化成烟散了以后,这才说道:“刚才我们堵在车站门口,他们不得不找我麻烦也是情理之中。现在我都主动避让了,他们直接上车去呗。还紧咬着我不放干嘛。”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如果那些人真的只是想要搭电车的话。大概二十分钟以后,当林三酒坐在黑暗得如同浓墨一般的夜里,独自守着地上的两兄妹时,终于从远处车站的方向响起了极细微的脚步声。如果不是她早有准备,意识力扫描也着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