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刚才没有察觉到,原来收费处内侧墙上挂着一个电话;当她一转身就要钻进帐篷的时候,女NPC也以一种与身材极不相符的敏捷,一把将它捞了起来。“保安部,”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女NPC,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是冻了霜的铁块:“收费处有外人进入,立即驱——”“逐”字即将出口时,林三酒往后一倒,总算是穿过帐篷拉门,脑袋倒进了【暂时居留权】里。女NPC的话硬生生地被中途掐断了,她举着电话,目光在帐篷和话筒之间来回转了两圈,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声音弱下去,半张着嘴不动了。卫刑抓住机会,急忙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她刚一进帐篷,就被林三酒一扬下巴:“快说点什么!”卫刑此时碎发乱蓬蓬地浮在空气里,皮肤也蹭红了,难得这样狼狈;她像个追尾巴的狗似的三脚着地在帐篷里转了个圈,迅速又把头伸了出去:“那、那个……姐,其实我们向管理处申请了许可,进、进来参观什么的……”女NPC“噢”了一声,好像一部刚刚被唤醒的电脑。“还有这种事?”她满腹疑虑地说,慢慢伸手将电话挂上了。“我第一次听说。”“怪我,没早说。”卫刑声音又沙又柔——但是在听见电话挂回去时“咔哒”那一声响之后,林三酒的注意力就不在NPC身上了。“噢……那我先打发了他,咱们再说。”胖胖的女NPC脸上总算恢复了往常的懒散笑容,转过身去,对站在柜台外的红脸男人问道:“你要什么?”他用红漆涂满了整张脸,显得眼球像得了肝病一样越发泛黄,嘴唇反而被衬得没了血色。或许是年纪不轻了,他皮肤上的深深纹路浸满了红漆,成了一条一条的红黑色细线,仿佛爬满了线虫一般。红脸人沉默地盯着收费处里的帐篷,垂下来的鲜红眼皮下只露出了半个眼珠。卫刑揉了揉脸。“扎眼睛,”她痛苦地说,“这些人都太扎眼睛了。”“你要什么?”女NPC又问了一遍。红脸男人好像这才注意到她似的,慢慢地,像是一条大蛇在追循猎物气味似的,朝她扭过了头。二人坐在帐篷里的地面上,视线恰好被柜台挡住了,除了一个居高临下站着的红脸人,压根看不见外头的情况;侧耳仔细一听,也只能听见远方隐约的交战声,不知道黑泽忌现在怎么样了。那红脸人忽然弯下腰,再直起身时,他怀里昏迷过去的五十明就被扔在了柜台上,连带着还有一根细细的银白手杖——当二人都是一激灵的时候,他咧开了嘴。那并不是笑容,应该说,那更像是某种类人生物正在模仿人类。“我们要把他拿回来,”林三酒立刻在卫刑耳边低声说道,“我赚点数的计划需要那个老头儿。”“说得轻松,”卫刑轻轻抱怨了一句,“我没了手杖,站起来都费劲儿!”其实就是有,她也不能站起来——现在二人只要一离开帐篷,女NPC马上就会叫保安。五十明人事不知地趴在柜台边缘上,后脑勺正冲着收费处内部,要不是红脸人一手推着,都要滑下去了。他另一只空闲的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精钢收割器,仍旧一个字也不说;卫刑忽然轻轻吸了口气,冲着女NPC的后背说:“姐,那可是我的朋友呀。”女NPC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已经勾起了一根称不上亲善的笑弧。“怎么?我不能收吗?”与林三酒所想的不同,卫刑接下来的几句话却是这样的:“收器官是你的工作,我哪好妨碍你工作?但他又确实是我的朋友,眼看着他的器官被这个人卖了,我也咽不下这口气。”“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有个建议……不如你把收价折半吧?”林三酒刚想向她投去一个疑问的目光,却忽然反应了过来——这种事NPC自己不好意思说,但如果有人主动提议,那么她绝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啊呀,”NPC似乎开始考虑起这个提议来,“要是能让你好受一些的话……”红脸人果然微微怔了一怔,就在他被NPC分了心神的这一刻,林三酒抓住机会朝五十明打出了一股意识力。她现在气力不支,也就剩意识力的力道还大一些;卷住老头儿的衣领,她猛地将其往回一抽,五十明就像一只皮影戏人偶似的被拽过了柜台台面。但是红脸人就站在五十明的身体旁边,不等他滑下柜台,就一把握住了老头的胳膊。他的战力一定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因为在与意识力的拉扯对抗之中,红脸人的力量很快就占了上风,眼看着老头儿就再次要滑回去了。“喂!”卫刑忙冲他喊了一声,扬手一扔——红脸人微微一偏头,目光对上了她空中的那只手。就在这一瞬间,卫刑的十指忽然一伸一勾,就像是抓住一片什么布幔似的,将他的目光“握”住了。红脸人往前踉跄倒了一步,不知道看见了什么,部落面具般的脸上总算裂开了一丝表情;林三酒趁着他手上稍微一松的这一瞬间,猛地加大了意识力,一把就将老头儿拽下了柜台,“咚”一声砸在收费处地上。紧跟着,原本摆在台面上,被五十明的腿一起扫进来的银白手杖也滚落了下来。卫刑纵身扑出了帐篷,伸手就向银白手杖抓去;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红脸人伸出苍白的舌头一舔嘴唇,双手之间忽然多了一个巨大的长杆网兜——正是那种过去时代抓蝴蝶、抓飞虫的捕虫网,但瞧它的尺寸,肯定是为了人类量身打造的无疑——红脸人身子仍然占在收费处外,手中捕虫网急速挥下柜台,正好当头将卫刑笼得严严实实。就在她抓住手杖,察觉到阴影而一抬头时,网口迅速一合,将她包了起来。这一下变故发生得太快了,谁都没有料到,简直就像是红脸人早就预料到了她们的下一步动作,专门拿了个捕虫网在那儿等着似的。直到此时,林三酒手上仍然握着卫刑的一个裙角,这是她刚才生怕卫刑会彻底离开帐篷而飞快按住的。这一片裙角原本松弛垂落在地上,立时来了精神似的一绷,在空中拉直了,挣扎着要脱离她的手指。捕虫网鼓鼓囊囊地包着一个人形大包,随着卫刑的不断挣扎,网布不断起起伏伏,却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红脸人一抬胳膊,庞大的、翻滚着的捕虫网就被抬离了柜台台面。林三酒飞速掠过一次自己的卡片库,却发现没有一个东西看着像是有用的,就在这时,裙角从她死死攥紧的手掌中一挣,她就听见了一阵线头开裂声。她迅速在布料断开之前松了手,急急抽了张卡片,用意识力将它往空中翻去的裙角里一卷,口中喊道:“别走,我用这老头儿和你换!”似乎一进了那个捕虫网之后,人有多大力气、多大能力也都使不出来了。红脸人将它立了起来,网兜垂在地面上方,显得大得夸张,叫人想不到里面竟只有一个女人——尽管因为卫刑而翻翻滚滚,虫网却始终牢固得没有一丝要打开的迹象。“他们两个人,”红脸人冲林三酒露出了一排因鲜红油漆而显得同样发黄的牙齿:“对我有区别吗?”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不等她再喊上一声“喂!”,红脸人一扭身,就迅速消失在了店门外。“诶,”女NPC一怔,“她这就走了?真突然。”“你们刚才聊了什么?”林三酒忙问道,“她好像说了什么要过去找你之类的话……过去哪儿?为什么?”女NPC望着她,脸上鼓鼓涨涨的两块腮帮子肉一抬。“想知道我们说了什么,”林三酒心一沉时,果然听见她说:“去问她呀。”有的时候吧,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巧。林三酒后来曾经怀疑过,是不是那个时候鸦江把【喜剧常见桥段】给用上了;但是后者向她信誓旦旦地保证,他的能力范围绝碰不到收费处,而她自己的【无巧不成书】也确实是关闭状态的——这就只剩下“单纯的巧合”这一个解释了。总而言之,卫刑居然不是今天第一个被人打包包起来的人。第二个,是此刻从门口半空中浮现出来、一脸憋气烦躁不高兴的黑泽忌。说“浮现”,真是一点儿错都没有。他倒是比卫刑样子好看些,漂浮在半空中盘腿而坐,面色好像暴风雨之前乌沉沉的天空,离了十来米都能感觉到他血管中噼噼啪啪打过去的怒意。也是,像他这么以自己的战力为自豪的人,此刻竟也被人团团拢拢地包进了一层棕黄色光晕之中,看着仿佛是个被琥珀裹住的虫子。林三酒大半个身体都从帐篷里钻出来了,此时正在一下一下地把老头儿拽向帐篷里,冷不丁地一抬头,正好和半空中的黑泽忌四目相对。“怎、怎么回事?”她瞪着这位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末日第一强武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