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抓住它!”在人生导师喊出声之前,林三酒已经先一步反应过来,反手就朝旁边的空气里抓了过去。只不过她看不见南归雁,右手又半麻了,感觉指尖擦过一个什么东西,却没能及时张开抓住,反而顺着它滑了出去——她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她绝不能丢了南归雁。否则天知道这一松手,还怎么把它找出来?在南归雁穿破气泡空间与产生它的特殊物品的连接点时,林三酒必须得和南归雁一起穿过去,不然当它穿破了特殊物品以后,任何事情就都有可能发生了,比如因为物品受损,她反而被永远留在气泡空间里。林三酒心中一急,意识力倾巢涌出,登时淹没了一大片空间;总算她运气还不算太糟,意老师喊出了声:“有了有了,好像抓住了它一条腿。”是不是腿不好说,她在一转身时也感觉到了,自己打出去的大多意识力都落了个空,只有一部分恰好落在了南归雁的条状身体之一上。它太快了,一眨眼的工夫,好像就完全划过了林三酒身边,她及时抓住的应该只是南归雁的末梢;所以都抓住了,也还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大。然而一个“抓住就好”的念头还没转完,她手掌心里握着的那股意识力突然被重重朝前一拽;以她的力量与身手,竟然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拽进了半空里,急速冲向了前方商场。在这一个瞬间,林三酒应该喊出口的话有很多。比如冲人形物品们喊“跟上”,或者再喊一句“拿东西”,意思是让人形物品们把她剩余还没收完的东西也都带走;这两句都不说的话,人生导师一看就力气大,哪怕对叫他一声“抓住我”也行啊——然而在林三酒被拉飞出去的时候,她在半空中拧过了身子,正好连头带脸“咣当”一下砸上了一根电线杆,只砸出了一句粗话“我|操”。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也意识到自己现在要赶紧抓住电线杆的时候,那根电线杆早就被远远地扔到后头去了——就连那三个呆愣在原地的人形物品,都缩小成了一半大。反正都这样了,所以她又来了一句“我|操”。“这玩意是要穿墙啊,”意老师在意识层面上沟通,倒是不大受说话时间限制,示警道:“你马上要撞到商场墙壁上了!”林三酒眼看着商场外部的红砖墙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总算能作出反应了:她死死攥住了南归雁,绕着那股意识力在半空中勉强一翻身体,终于让自己的双脚朝向了商场,脑袋转向了停车场。几乎在她刚刚掉转过来的一瞬间,她就感觉到手上意识力一震——南归雁冲破了商场墙壁。“咦,这楼怎么碎了,”意老师代替她生出了疑惑,自言自语道:“没有时间流动,这墙壁也应该没有时间破碎才对吧……”林三酒匆匆朝脚下扫了一眼,肚子里已经滚过去了十七八句骂——她明白为什么她击打汽车时汽车毫无反应,而南归雁却能把楼撞碎了。因为碎的不是楼。墙壁本身并没有出现从一点开始向四面八方龟裂的蛛网裂缝,它甚至仍旧是完好的,破碎的是包含着这栋楼的“空间”;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像是一只相框摔在了地上,玻璃碎裂了,而底下的照片却依然完整。南归雁和林三酒,马上就要从“碎玻璃”之间穿过去了,被他们甩在身后的商场,到时依旧会是毫发无损的。这么看来,恐怕这个商场深处就是南归雁的目的地,也就是气泡空间与特殊物品的连接点了。她往停车场的方向一挥右手,另一股意识力急急扑出,迅速抓住了离她最近的那根电线杆;两股强大的力量互相一较劲,南归雁前冲的势头登时顿了一顿。她死咬牙关,感觉南归雁被这么一拦,似乎更加疯狂地想要往前冲了。因为没有时间流动,所处空间又没有遭到破坏,她用意识力握住的电线杆牢牢地纹丝不动——林三酒像条风干肉一样被抻在中间,很快就想起来古代被五马分尸的死刑犯了。她抓住机会朝远处的人形物品们喊出声:“你们赶紧过来!带上我的东西!”南归雁被拽住的时间越久,它往前冲的劲道就越强;林三酒是用意识力抓住它的,在它几次挣扎时,险些觉得自己脑子都快要被一起拽出头壳了,这感觉实在是比肉体不适更令人心惊。接到命令,远处那几个人形物品顿时慌慌张张地忙活了起来,等他们好不容易赶过来的时候,林三酒甚至怀疑自己中途是不是已经昏迷过去了几次。几个人形物品也都知道时间紧迫,它们好像逃荒难民,又好像春运赶火车,大包小包、又抱又扛,叮里咣当地冲了过来。“画师、神婆,你们碰我的手一下,”林三酒飞快地吩咐道——她两只手都紧紧握着意识力形成的“绳子”,不能松开,只能勉强调整方向打开【扁平世界】;等它们和它们身上的东西都变成了数张卡片落下去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法腾出一只手把卡片捡起来。“导师,赶快捡起卡片,”她匆匆地吩咐了一句,虽然看不见,也能感觉血色正从自己脸上急速消失。“抱住我,要走了!”她也实在支撑不了更久了。等人生导师像个老大的树袋熊一样抱住她的后背时,林三酒立即收回了紧紧咬住电线杆的意识力——哪怕多支撑一秒,她都觉得自己会被扯散成亿万个细胞。松开手的下一个瞬间,她和人生导师就被一起拉入了商场内部;没有撞坏一块砖头,却直直地穿过了空间。一切都天旋地转起来,她眼前闪过去了不知是光还是影的碎片,自己的头脚朝向也分不出来了——不,应该说,她根本感觉不到自己还有头有脚了。这一瞬间仿佛被拉得极为漫长,又短暂得叫人什么也来不及做。如果没有意老师的话,林三酒恐怕根本想不到要将系在南归雁身上的意识力“绳子”收短;事实上,她是一头撞在了南归雁身上,才意识到意识力“绳子”被收短了的。被活生生拽着穿过了空间,可能是任何进化者都没有过的经历,仿佛天地都一起失去了平衡。在世界都好像被冲击成了碎块的一片兵荒马乱中,林三酒听见有女人的声音惊呼了一声,想必正是梵和。紧接着,她“咚”地一下摔在了地上,粗糙的水泥地面刮得她头脸皮肤火辣辣地疼,人生导师也“啊”了一声,从她后背上滚了下去。“小酒?”林三酒脑子里七荤八素,仍旧认出了斯巴安的声音,知道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她一时间只觉自己身体肯定也裂开了无数的缝,灵魂在底下左冲右突地要出来一样,这感觉实在慌得怕人;她赶忙握住他伸出来的手,借着他的劲勉强站了起来,傻眼了。梵和正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张面孔隐隐仿佛即将变形似的。“告诉我,斯巴安去哪儿了?”她以斯巴安的声音问道。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