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究竟在终点上瘫倒了多长时间,林三酒也说不清了。仅仅是950米的路,却像是一场从黑沉湖底拼命向上挣扎的历程,她们好不容易穿破了压在头上的千万斤湖水,喘上气以后的第一件事, 就是四仰八叉、半昏半醒地躺在地上,甚至连筹码都是过了好半天才被想起来的。道路终点处,也就是告示牌前这一块地方,是绝对安全的;她们休整了好一会儿,谁也没有急着起身——目光穿过昏暗的办公室窗户,林三酒仍旧能隐约看见断阳台上几个脸的影子, 但好像连它们也知道大势已去了, 压根不再往办公室里钻。“我的东西拿回来了, ”潘翠懒洋洋地说,朝她们亮了亮手心里的三个筹码,“还多给了我一块15点的。”“费这么大劲,就赚到一块15点的筹码啊,”皮娜也坐起身,连站起来都不愿意,只将上半身探出去,把胳膊伸得长长的,从告示牌下拿到了自己的筹码。她看了看,有点儿丧气地说:“30点的路已经这么可怕了,其他的路得是什么样?”“不,其实仔细想想,这条路的生命危险不大,”潘翠把玩着筹码,一边思考一边说道:“你们想,那些从内脏里长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威力?实质上它们并没有立刻把我们置之于死地的能力。唯一一个棘手之处, 只不过是会持续吸取我们的体力,让我们疲累得无力应对……”“可是路上有那么多尸体呢?”皮娜反驳道。林三酒也跟着收回了自己的【因材施教】,又拿到了一块15点的空白筹码, 听着潘翠说:“我们也不能肯定,那些尸体一定就是死在这条路上的吧?别忘了,这一整个地方都是副本,它要随时调用一下尸体,应该不会有问题。”“我们差点被包围着吸干体力了,还不算危险吗?”林三酒插了一句。潘翠冲她露出了一個长姐般柔和的笑,说:“我们被逼到了那一个点时,确实就有点危险了。”“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在没被逼到那一步之前,就想办法从路上出去?”皮娜问道。“差不多,”潘翠耸耸肩,“我也是第一次走,这是我的猜测。它既然被称为‘略微不易’,大概说明我们能在情况发展到最坏那一步之前,就把这条路走完。”“你是觉得,牌子上对道路的描述,只是指最佳的情况。要是运气不好,可就不是‘略微不易’、‘比较不容易’了?”林三酒见潘翠点了点头,苦笑了一声:“那接下来的路,我们必须越早掌握情况越好了。”说起来, 这条路上的情况,她到现在都是稀里糊涂的;她只推测出了自己的体力和能量会被吸取,而那些黑内脏吸取到了谁的力量,就会长成谁的样子——仅靠这么一个最基础的猜测,她们竟能莽莽撞撞地从路上出来,实在不能说是不幸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些“脸”大多数都消失了,体力恢复得比方才快了不少;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猜测着加嘉田二人的去向,判断了一会儿烟花所在的方位,以及它与自己的距离,还扒着办公室门缝往外看了一会儿,等精力恢复得差不多了,才纷纷站起了身。“我们走以后,那些东西会怎么样?会消失吗?”皮娜忽然想起来了,在即将拉开门的时候,一边说,一边朝办公室回过了头。林三酒和潘翠的目光也一齐投了出去——几乎就在这一刻,仿佛是要表演给她们看一样,一个体型稍微大点的皮娜,突然一歪头,一口咬在了另一个体型稍小的皮娜头皮上。尽管五官细节都全模糊得看不清楚,但是从两个皮娜的挣扎与尖叫里,她们依然能清楚地感觉到它们所散发出来的绝望。大皮娜拼了命似的嘬起唇舌,在小皮娜额头上噬咬吸吮的吱吱尖响,清晰地回荡在了夜空里;然而它们就像两个被戳了孔的气球,就算一个气球把另一个气球吸得再狠,依旧抵不住在一齐逐渐缩小。皮娜嗓子里“唔”了一声,赶紧捂住嘴,一把拉开门就出去了。“没了能量来源,又没完全成型,大概就会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吧?”潘翠脸色也有点白,朝林三酒招呼一声,二人先后钻进了门外的走廊里;随着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合拢,走廊里霎时亮起了一排白灯。不远处,就是两台并肩而立的电梯。明明还没有选择下一条道路,然而脚下的黄色箭头却一路指向了其中一部电梯;三人小心地走上去一看,发现电梯门上贴了一张告示。“请乘坐这部电梯到达一楼,去往下一处道路。”几人互相看了看,谁也没有急着动作。她们在附近仔细找了一遍,发现确实没有挂着牌子的新路了,这才犹豫地按亮了电梯——嗡嗡的运转声顿时从电梯井里响了起来,“叮”地一响,电梯门开了。最先吸引了林三酒注意力的,却不是电梯本身。在一般电梯装着摄像头的位置,这部电梯里装的却是一块监视屏幕,就像是把摄像头和屏幕的位置给装反了似的,使电梯内部的人能从屏幕上看见另一个地方的情况。潘翠观察着屏幕,一边走进电梯,一边说:“诶,屏幕上那几个人,也是进了副本的进化者吧?看来这个副本有不少起始点,不光只有我们出发的天台。”“那是什么地方?”皮娜也仰头看着,说:“也是城市的一部分吧?”林三酒愣愣地站在屏幕下,一时之间,什么话都忘了。她不知道屏幕上的是什么地方;可她知道屏幕上的人是谁——余渊、人偶师和元向西,此时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正被摄像头瞧在眼里了,正围成一圈,低头打量着一块告示牌子,牌子上模模糊糊地,写着“此路点数85”。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