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有李师师说他应该“欣慰”之语。
只是暂时王伦还没有这种觉悟,因为名不符实----是有了好名声,却没有带来相应的“荣华富贵”,原谅王伦的理想是如此现实。
在从前,他也只是把“农妇、山泉、有点田”作为人生的最低要求,现在,他认为至少像红玉这样视金钱如粪土的作派才是成功的人生;而生活,则应该像阎婆惜那样小资。
不过红玉内心是吃惊的,因为这位岁数能做她爷爷的周邦彦向来眼高于顶,极少对人施以颜色的,天底下能当得起他拱手的人无几,除了李师师,现在又加上了王伦。
“能见到清真居士,是王伦的荣幸!”对基本的尊重前辈,王伦场面上还是要做的。
“郎君怎么找到这里了?”李师师自从周邦彦进来之后眼神就没离开过他,这让王伦很稀罕。坊间都传说他们两人有一腿,如果看年龄的差异,任谁都不认为它是真的。姐儿爱俏,周邦彦纵是再有名望,但也垂垂老矣,还有那个征服天下名妓的魅力吗?
不过李师师的语气语调不用置疑,他们的关系一定相当之近,李师师对他的尊重不是做作的。
眼神是心灵的窗户,再骗不了人的。
于是王伦相信,世间老夫小妻的真爱是大有人在的,如果再回到后世,谁要再说杨老先生与翁女士的爱不是真爱,他会第一个反驳!
周邦彦此刻的表现一点没有六十岁人的老态,反而有几分轻松活泼:“昨晚某夜读王诜的《忆故人》,感其词意,于是稍作修改得了一首新词,正想着今天请姑娘一道欣赏。结果到了宅上,妈妈说你来了大相国寺。某想着姑娘好雅兴,某也就老夫聊发少年狂一回,便追到这里,姑娘不要笑某。”
虽然是这么大的人了还作女儿态让王伦觉得老不羞,成何体统!更重要的是老人去谈恋爱了,让年轻人如何自处?
但是在李师师听来却足见情深一片,又怎么会笑他?
“郎君,你不是说很欣赏这位王官人的么?正好他也在,便一道欣赏郎君的这首词好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若是王官人也能不吝墨宝歌而和之,却不是促成文坛一段嘉话!”
对周邦彦的水平,李师师是深知的。他对自己的那份感情,自己平时也能感觉到。为了获取芳心,他已经做了不下数十首妙词,既赢得了词名,也捧红了自己,是件双赢的好事。
东京民众,谁不知道周大才子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郎才女貌,人皆称美。
现在当着王伦这位后起之秀的面,如果能引得他再创佳作,必将使自己的名声更上一层楼。这事既风雅有趣,又能直接间接带来收益,要比得王伦提议的什么代言生意强得多!
后者既有抛头露面自掉身价的担心,还要担心王伦有没有那个实力拿两万贯酬劳----他的香皂生意能赚到这些钱么?
她不可能知道明星代言这个事在后世有多么普遍,利润有多么丰厚,赚钱是多么容易。
俗话说文无第二,对王伦这位刚刚冒出头的词坛新星,周邦彦赞则赞矣----毕竟那几首诗词的质量不容人贬低----却不免存着几分好胜之心,特别是听说贺梅子与苏过都极力夸奖其人之后。
再看到王伦一表人才,李师师又与其状极亲密地交谈,难免心里有点疙瘩。
当着师师的面,试一试他的斤两!谅他一个后生,即使能做诗词也须得仔细打磨,若是拿出来的东西不好时,且再理会。
“确如娘子之言。某的这一首词正要与王贤弟切磋----我闻得王贤弟不久前在丽香院以一字之改让贺梅子心服口服而拜为一字师,此事已被传为佳话。周某不才,如能得贤弟指点一二,幸甚之至!”
他说得诚恳,落在王伦耳里却难免有讥讽之嫌。这就像一个大学生口口声声要向初生中请教问题一样令人无语,也许后者是真优秀的,前者是真心请教的,但是别人听了一定会奇怪。
交浅言深了。
“小可只是个辟雍在读的学生,侥幸写了几首还能拿得出手的诗词,在清真居士面前,却如蚍蜉撼树、班门弄斧,何敢托大?”王伦坚辞。
李师师是美女,若只是和她谈些诗词倒也身心愉悦,和周邦彦?自己半点兴趣也无!
再说自家事自家知,人家的诗作是真的有雄厚的基础支撑的,自己只是比他多背过几首现成的而已。装逼可以,真要到指点细节较量文采时,那是实打实的功夫。
并且手头的作品有限,非必要的时候还是不要拿出来的好。
可别因之毁了好不容易创下的半世英名才好!
“无妨,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某观之王贤弟的诸多词作颇有悲秋伤春之沉郁,某这首词却正应景,莫非偏知我今日遇到贤弟?贤弟且莫推辞!”
周邦彦的话说到这份上,王伦再推辞就是不知好歹,只是这厮的热情未免让人无语----你想泡妞就泡罢了,非要把我带上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