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
谢诗筠翻了个身,听见身旁似乎有人在低语。
“姑娘,求你了,帮我找个太医来吧,我们殿下的身子打小弱,这要是再病下去,可不知道会拖成什么样……”
说话的人带了哭腔,似乎在哀求什么人。
那人声音带了不耐烦,拉长了声音:“哎哟嬷嬷,你瞧着我这是做善家生意不是?这宫里上上下下哪一处不需要花银子,您家主子两袖空空,还想使唤那些钻钱眼里的老太医?就是我想帮,也得有东西帮你不是?”
“姑娘,我求你了……”
那人似乎掂了掂什么东西,似乎合了心意,好半天才笑着说:“好嘞,嬷嬷就等着罢,资历深的老太医我请不到,能治好风寒的太医我还是认识几个的。”
后面的声音逐渐拉长,谢诗筠觉得疲惫地厉害,以为还是在侯府,心里嘲弄这天变得可真快,昨日人人上赶着巴结的侯府,今日就墙倒众人推了。
谢诗筠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外面大概有雨,谢诗筠睡得不安稳,总觉得身下的床格外硬,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还在宫中沉恩阁的日子。
谢诗筠猛的睁开了眼。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腐朽糜烂的味道,这味道谢诗筠很熟悉,还没嫁给沈驷君那会,她就在这种环境中生活了十余年。
想来是深夜,未点烛火,谢诗筠借着月光也瞧不起这到底是个怎么个情景,心下有些奇怪,正想斥骂下人不管事,远远看见一人坡脚走来。
谢诗筠伸出手一探,却骤然愣住。
这双手十指葱葱,没有被岁月留下的皱褶与伤痕。
怎么回事?
谢诗筠瞪大了眼。
“殿下醒了?”随着来人说话,一碗药也被递了进来,一双浑浊的眸子瞧着她,面上却是慈爱。
吴嬷嬷?
她自小伴着的乳娘,跟着她一并嫁去了沈府,后来上了年纪,人就在床上没了。
怎么现在却看见了她?
谢诗筠心里突然涌出来一个诡异的想法。
吴嬷嬷有些担忧地探了把她额头,才松了口气:“好在桃红那丫头请的太医还管用,殿下的烧果然退下去不少。”
“嬷嬷……”谢诗筠沙哑着声音,没想到刚说出两个字就吓了自己一跳。
她的声音早就在沈府那几年因为长年累月地灌药变得难听刺耳,什么时候会是这副清脆样子。
吴嬷嬷眼里闪着泪花,握住她的手:“殿下,是奴婢没用,护不好你。”
谢诗筠心里千百个念头翻转,她狠狠地在身下掐了自己一把。
真疼。
谢诗筠的泪涌上来,她握住吴嬷嬷的手,恨不得悲哭出声,却忍住了。
“嬷嬷,今年是崇华多少年?”
吴嬷嬷怜爱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替她将额上散落的发抚至耳后:“殿下是睡糊涂了,竟然连今年是崇华十六年都忘记了。”
谢诗筠的呼吸骤然沉重,心一揪一揪地疼着,伴随着疼痛的是狂涌上来的惊喜。
这一年,她才十四岁。
还未嫁给沈驷君,还未结识顾绵绵,甚至于于旧帝还未死。
一切都还有重来的机会。
“殿下把药喝了吧,”吴嬷嬷将那碗浑浊的药端给她,“苦是苦了些,但却是良药。”
谢诗筠收了收情绪,努力不让自己有不寻常的地方,笑着应了声,接过那药,捏着鼻子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