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风声从耳畔穿过,脸上保暖围巾的口鼻部分因为呼吸的水汽而结了一层淡淡的白霜。羊毛斗篷被尽力地裹紧,然而尽管如此风还是“咻咻”地从缝隙钻进来。积雪落在了厚重的羊毛斗篷兜帽顶部与肩部,因为没有合适的雪鞋,脚一步踩下去就深深地陷入到了雪地之中,不一会儿皮靴的内部就开始被湿气和渗出的汗水所侵蚀,让羊毛袜子变得又湿又冷十分难受。“就快到了!”前方不知道谁的声音响起,尽管尽力大喊,却仍旧被风声影响得模糊不清,只能分辨得出说的是拉曼语这一事实。“就快到了!”一个人接着一个人,他们把消息传到了长长队伍的后方,以让其他人重整士气避免被疲劳所击败。天色昏暗,尽管随着南下现在月光和日光都要更加强烈一些,但在风雪刮起来的今晚能见度降低是理所当然的。手中的火把被狂风吹得呼呼乱响。看上去这种时候似乎有玻璃罩着的灯笼会是个更好的选择,但实际上呼啸的狂风即便是灯笼也会被吹熄。加上飘来的雪花可能会被燃烧发热的灯笼表面融化结冰附着在上面,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是粗大的木头裹上布匹浸鲸鱼油的巨大火炬更加可靠。尽管它的燃烧时间比起蜡烛要短很多,差不多三十分钟就会烧尽,但那就连狂风也无法扑灭的熊熊大火在能见度低下的天气里成为了准确的引领坐标。每隔三人就有一人拿着火把,而其他人也在身上带着备用的火把。他们在厚重的羊毛斗篷之外背着帆布和藤框做成的背囊里头满满当当地装着各式各样的装备,有的人身上还挂着单肩的帆布包放着额外的一些物品。十几个人的队列拉出了长长的队列,为了防止有人在风雪之中掉队走丢他们用粗大的麻绳缠在腰间连住了所有人。走在最前面的人背后背着用麻布包裹起来的长条物,手里拿着一支很大的火把,个子相当高,显而易见地正是我们的贤者先生。在这种需要艰难跋涉的地形之中,前方的领队必须得是个体力充沛而又经验丰富的人。因为他不单带着同样甚至更多的装备在行进,还肩负着及时发现危险确保方向正确的重任。在这种天气环境之中光是往前走本身就已经令人精疲力竭,还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身后的众人。不能一个人蛮干走得太快,要确保整支队伍的安全。如此重任,理所应当地只有我们的贤者先生可以承担。但此刻走在他身后的,却并不是米拉和咖莱瓦,而是学者团体当中的成员。洛安少女和年青的搬运工这两个体力更好一些并且有经验的人被安插在了队伍的中段和后部,这是为了避免这些相对而言更加缺少经验与锻炼的学者还有传教士们在路途中累垮掉队而刻意安排的。将老练的队员安插在队伍的中段和末尾,这样前后将新手保护起来,当他们开始显露出疲惫迹象或者因为天气缘故有什么意外发生的时候,这些老手就会及时地注意到并且汇报情况作出反应。相比之下若是直接将老手全部集中在一处,等下若是队列当中有新人掉链子或者遇到麻烦了,就可能会错过处理的良机导致事态迅速恶化。行动十分艰难又困苦,因为一行人当中背负能力较好的仅有伴随在洛安少女身旁的洁白一匹缘由,冬季装备分摊下来大部分人的负重都不能算是轻松。这个又过了半年多时间已经长大了不少,肩高已将近一米四但仍算年幼的小家伙自然是我们的小独角兽。现在已经长到有350千克左右的它说是整支队伍当中最具重量级的一个成员也并不为过,而当这个小家伙被从船舱当中牵出来的时候,几乎整艘船上之前没有下去过下层船舱的乘客们都呆住了。随着岁月的流逝愈发显现出优美姿态的小独角兽如今已经没办法靠化妆伪装成小毛驴小驮马了,弗朗西斯科船长原本是不愿意带上它的,远洋航行即便是对人类乘客而言都十分艰难,他们实在没有余力再去照顾一匹马儿。水手之间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说是曾有一位异想天开的商人船长觉得若是自己能够运输活牲畜的话,必然会比起其他人更具有竞争力,于是就在自己的船舱当中带了二十几头牛。而结果在航行的过程当中这些可怜的牛儿和人类一样经受不住晕船吐了一船,整艘船上的水手们根本清理不过来最终他们只能选择向路过的船只求救。而这艘充满了酸臭味的船舶最后光是来一个大清洗的费用就入不敷出,最终这位船长也成功破产并且跑去从事其他行业。这件事情给予了后人警示,从那以后莫比加斯内海的运输若是要承载牲畜便必然会在饲料当中混入镇静类的成分让它们好好待着不会容易晕船。但东方之月号是一艘远洋帆船,北黎伽罗海的航行环境比之内海要恶劣许多,人类乘客都不一定撑得住,他们又哪里有精力去照顾牲畜。只是当弗朗西斯科船长真正见到了小独角兽并且体会到它惊人的聪慧之后,他决定破一次例。这令小独角兽成为了里加尔世界本土的非人生物除伴随着帆船偷渡的老鼠和蟑螂还有人们身上的跳蚤以外,第一个踏上了新月洲土地的存在。而这个心思聪慧与我们的洛安少女心意相通的小家伙愿意放下高傲,屈尊以传说中的圣兽身份却来作为驮马背负物资的举动,也令整支队伍当中的人类成员包括传教士与学者们皆是士气大振。“传说中的独角兽都见到了,而且还帮我们背东西,我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人心就是如此的巧妙,但竞争心和作为人类的自尊撑起来的内在改变不了身体上缺乏锻炼的事实,从登陆到现在一连走了许多个小时的他们很多人身心都已疲惫不堪,只想早点找到地方休息。沉默寡言是一个不好的迹象,我们的贤者先生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这是无可避免的,一来夜间的风雪使得声音传播十分困难;二来,走了这么长时间,负重加上艰难的地形与寒冷,各种不适感已经使得队员们光是赶路就竭尽全力。他们需要休息。若是这样的艰难跋涉再持续下去,已经精疲力尽的人们就会开始出现不满,互相指责乱发脾气,矛盾由此展开导致队伍分崩离析。所幸按部就班的他们在优秀向导和可靠领队的指引下,终于赶在夜晚八点之前到达了目的地。“.......”停下来并解开腰间绳子的十几个人站在山坡上往下看去,稍低一点的平原地带之中有不少住房存在,只是其中没有任何灯火,冷冰冰地在寒风肆虐之中孤零零地存在着。“族人都逃走了,因为和人的狩猎。”璐璐在旁边用月之国的语言这样说着,团队里的学者对此进行了转译。会说这种语言的不光是东方之月号上面的大副,实际上整艘船的大部分水手都听得懂而且会说一些简单的语句。毕竟他们的跨洋航行已经持续了十年有余,而船上随行的这些学者们既然是来到这边进行学术研究的,自然也必须掌握这门语言。除此之外会说这种语言的人不出意外地还有我们的贤者先生,但他所掌握的很多词汇实际上如今已经不再使用,因此有更擅长的人在,亨利也就选择了安心领队。月之国的主流语言和拉曼语实际上非常相似,相较起词汇变体多语速更慢表达精准的西海岸通用语和亚文内拉语这种“年轻”的“平民语言”,同样历史悠久的这两种语言学习起来要更加苛刻。它们的一个单词会有比起西海岸语更多的音节,因此在一个熟练的拉曼语或者月之国语言的使用者说话时,西海岸出身的人往往会因为其过快的语速而感到无所适从。实际上直至如今我们的洛安少女每每开口讲拉曼语时,东海岸人——即便不看那一头白发——都还是可以辨别出她来自外地的事实。因为她习惯了亚文内拉语的那种语速,没办法像是母语使用者那般连珠炮一样说个不停。因为这种相似度的缘故,拉曼语的使用者学习起月之国的语言算是事半功倍。而如此导致的一个戏剧性的结果便是,此刻整支队伍的十几名成员,不会说当地语言的只有米拉和咖莱瓦两个人。这种体验对于呆头呆脑的搬运工而言没什么意外,但作为通常旅伴当中学东西最快的那个人,米拉却被激起了一些不服输的念头。她在航海的一周时间内已是迅速掌握了一些有用的词汇,此刻不说别的,基本的问好之类的日常对话算是已经能够达成——但让我们话归原处,队伍从平缓的坡道上面下去之后,举着火把的几个人靠到了前方照明,而璐璐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最大的那间屋子的木门所在。“卡西忒(借我下)。”她回过身然后这样说着,亨利点了点头示意,而后方的米拉则是从自己老师的动作明白了意图于是从小独角兽身上取下了一把雪铲。“沙沙——”大长屋挡住了很多的风雪,低矮的屋檐与贤者还有咖莱瓦的眼睛齐平,亨利手中熊熊燃烧的火把散发出来的热量让屋顶几十公分厚的积雪开始融化出现一个缺口,滴下来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