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因为大洋彼岸变故引发的长达一个多月的降温来了又走,但它留下的影响却源远流长,甚至被一部分学者推测是永久性地改变了整个里加尔范围内的气候。拉曼人的学者始终还是有着人类世界首屈一指的水平,他们根据传回里加尔的消息分析认为此后世界范围内的气温都会降低。不可磨灭的不可逆的影响并非是暂时性的。某些东西在悄然改变,而且再也回不去当初的模样。10月的帕尔尼拉郊外初晨有了霜冻。除了较为抗寒的帕德罗西帝国国花雏菊以外绝大多数观赏用的花卉都冻死冻伤,花农因此损伤惨重。而早已习惯了根据帝国境内气候进行耕种的菜农们也没有好过多少。幼苗期的作物成批成批地一夜冻死,在人力和时间上的损失都是难以估量的。若非皇室新成立的“民众保障公会”给予的金钱和物资补贴,恐怕许多家庭今年的冬天都会熬不过去。而若说普通民众的情绪尽管有些低迷但还算稳定,东海岸佣兵们今年的日子就真的是非常地不好过了。以康斯坦丁名义成立的黑色新军在这一年里迅速壮大并且取得了大大小小无数战役的胜利,而尽管这支部队以其中全身包裹黑甲身材高大行动迅勐的骑士闻名,它实际上却是一支包括步兵、辎重、骑兵甚至战车部队在内的独立部队。除却用作对外征战的主力部队以外,新军麾下还有相当数量轻装行军的轻骑兵与侦查骑兵。他们在整个帝国境内兴建或者接收哨站,以这些地方为据点,负责在乡村山林、森林和荒野地带进行巡逻,并且及时汇报危险生物亦或者盗贼团的存在——说人话就是,他们抢了冒险者们的活。理所当然地,这些直属于帝国民众无比爱戴的大征服者的骑兵远比冒险者更受欢迎。因为他们不仅训练有素完成任务效率极高,只要民众汇报必定在极短时间内能够得到回应——还不要钱。可别小瞧了响应时间和金钱付出这两个“小问题”的影响。向公会提交任务请求,你还得等到有一位或者一队冒险者愿意去接。这个时间的长短取决于你愿意付多少钱,如果他们觉得这笔买卖不划算那任务在那边挂上小半年都是常有的。小半年下来搞不好祸害农田的野兽或者盗贼都已经把能霍霍的东西全毁干净了,这时候这些冒险者再来,什么都没有拯救还要管他们要钱,就像是伤口撒盐。而绝大多数的冒险者都是目不识丁光会挥几下剑或者射几支箭的人,公会虽然为他们提供了身份凭证和稳定的收入,却也要抽走一半的酬金——这一点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足够的大局观可以接受的。而不能接受怎么办呢?抗议是不可能抗议的,毕竟还要仰仗他们吃饭。所以向上不行,自然就只能向下了。——你完成了任务,你手里有兵器,而对面是手无寸铁的农民。答桉非常简单明了。在部分边远地带,公会管理较为松懈的地方,“要多给点小费”已经成为了一种村民雇佣冒险者时的潜规则。盗贼毁掉农田损失的是两三个月的收入,雇佣冒险者和被他们敲诈损失的是一个半月的收入,苦命的老百姓只能两害择其轻。如此的事情经年累月下来,当康斯坦丁派出他的新军黑色轻骑兵去帝国境内巡逻抢了冒险者们的工作之时,大量乡下地区的民众几乎就只差夹道欢迎了。而为了避免失业冒险者成为社会动荡的因素,大量“突然不知为何就失去了统调能力”的公会以及他们麾下成建制的佣兵团就地转正,成为了皇室麾下签证的编外雇佣军。这种帝国官方的佣兵公会不仅给的福利更好还有机会与正规军进行沟通训练,因此有话语权和影响力的东海岸顶级佣兵团几乎都在诱人的条件下归顺了官方。尽管官方化并非只有好处,因为行为举止都代表着帝国的颜面因此他们一言一行都得更加正规化起来,丧失了自由。但东海岸已有的佣兵公会大势已去的情况下,家大业大的着名佣兵团其实也没得选择,开支摆着,想维持规模就得有稳定的收入。而余下的那些个散兵游勇目不识丁的底层佣兵,心有不满想继续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不想被官方条令束缚,却也因为人微言轻并且不成建制,没能掀起任何波澜。这一系列的改革被帝国学者所盛赞,也令目睹乃至亲身经历了这一切的我们的白发女孩儿感到震惊。因为东海岸原有的佣兵公会几乎可以算是帝国境内“国中之国”一样的力量,公会旗下的挂牌佣兵不论实力全凑起来规模足以灭了一个西海岸王国。这样一大群武装人员,就这么被兵不血刃地收入囊中或者解除了行动力和影响力。“毕竟已经没有了组织度,光人数听起来很多是没什么意义的。”而我们的贤者先生对于这一切的判断显然更为冷静,他明白自从艾莉卡死去以后这一切就是必然的结果,没有了统率的一盘散沙根本无法应对早有蓄谋的针对性举措,不论是管理者还是旗下的佣兵恐怕连是否要归顺帝国官方都难以达成一致,佣兵公会这个组织如今在东海岸已经名存实亡。而附带着的,原本象征荣誉与阶层的佣兵挂牌也失去了含义。那些官方公会只认新发布的以帕德罗西帝国数字规定的I II III IV四种级别的认证,原先以颜色区分的佣兵牌很多甚至被落魄的冒险者拿去变卖,被珠宝匠人熔炼成了风靡一时的独特饰品。时代真的变了。离开东海岸之时贤者与洛安少女的日常还是到达一个新地方便前去公会进行登记,但如今他们不仅找不到可以登记的地方,携带武器进入较大的城市时还会被卫兵拦下并且告知他们的身份证明已经失效。“无证的冒险者武器必须上缴于警备室,仅能携带护身用的匕首或者不超过前臂长的短剑。离去时凭临时证明领取。”以标准拉曼语熟练说出的这句话表明对方已不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问题,短短几个月时间内便产生的变革但是却在帝国各地的基层都得到了准确的执行。一切都是已有预谋已有备桉的,并且在一个人的意志下得到了高效的执行。他到底知道多少东西?这就是一个掌握了这么多信息的人坐在这种位置上,能做出来的事情吗?我们的洛安少女看向了自己的老师,直至此时她方才明白这片曾生养他的土地上的人们对他的期许。与失望。是啊,游走四方的贤者,予以智慧,引领他人。听起来很伟大,很浪漫。但实际上他一个人一把剑,即便再加上一支小队的伙伴,能做到的事情也是非常有限的。如果他是帝国的皇帝会怎样?面对新月洲发生的那一切时,如果他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手下掌握着整个帝国的力量的话,那么许多的灾难都不会发生了吧。如果像他这样的人端坐在至高无上的王座上,引领着整个拉曼的东海岸,甚至就连洛安人,所有的西海岸人,所有的人类。全人类都追随在他身后的话——那将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她明白自己肯定会心甘情愿地追随他的脚步。她也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到许多前人力所不逮之事,改变许多注定悲哀的未来。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要选择这条默默无闻的道路。她想不通,而亨利理所当然地注意到了自己弟子神情的变化,可他沉默不语。正如眼下她所经历的心态变化一般,有些事情有些道理光是说出来是无法传达的。只有当时机到了,当体验的事物累积到足够的程度量变转化为质变时,方才赫然醒悟。飘荡的思绪转回到眼下。在牌证失效无法携带武器进入大都市也无法从官方佣兵公会接受任务后,一行人不得不辗转于乡村小镇之间。经历了许多事物的愣头青想回归到他的故乡,他的血脉中流淌着某些冲动,令他不由自主地想回去将这一切所见所闻都记录下来。“有些人适合去冒险,而有的人更适合把他们的冒险故事写下来。”难得听起来富有智慧的这句话也为他们的旅途指明了方向,连带着来自新月洲的两位流亡者也打算陪同愣头青去那个他口中和平安稳的地方生活。但北上的这一路不能只进不出,他们得想办法工作赚钱。尽管在新月洲收获了一小笔财富,但这些异国他乡的货币想要转换成能花的帝国金币并不容易。倒不是人们认不得,反而是因为新月洲的银两如今在帝国境内有些太过于常见。从内战尹始就有许多原本在新月洲发展的拉曼裔商人带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