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卿不敢得罪叶公瑾,心里又想弄清楚叶公瑾的目的,只得虚与委蛇。
17-9
他们认识的第一个晚上,傅怀真在西餐厅里请左少卿吃饭。
人虽然不入左少卿的眼,他却是一个好谈伴。说话的声音不高,语调优雅。一双细长的手,执着刀叉,把盘中的一块牛排切得极其规整。
他扎起一块牛排送进嘴里,咀嚼数下,然后端起高脚杯抿一口白葡萄酒。眼睛里却神采飞扬,嘴角上挂着一点点嘲讽,说着国防部里的种种事情。
左少卿最注意听的,是他说到国防部会议室里的事情。
“好一群饭桶呀,”他用餐巾擦一下嘴,扬起一张白净的脸,注意地看着左少卿,“密斯左,你千万不好对那些长官们,抱有一点点的幻想,好娘气的。他们的职位可是够高的吧,手里的权力可是不小吧,一个个说话的时候都腆着鼓邦邦的肚子。但是,招子好亮的呀,哪个的官大,他们就看哪个的脸色。何总长那么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也快给他们盯出麻子来了。”
左少卿听到这个话,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说话这么损!”
傅怀真扬起眉毛说:“可不是我要损他们,实在是他们自己损得不得了。东北就是那么大点的地方,你打得过共军吧,你就去打一打,占着好吧。你要是打他们不过,那就快快地撤呗,还能怎么着呀。就好比自家的媳妇红杏出墙,你是要媳妇,还是要面子呢?”
“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吧。打仗可不是儿戏。”左少卿轻声说。
“和儿戏一样一样的,就这么一点事。好吧拉,开会开了一个多星期了,还拿不出个像样的方案来。我可是要负责起草公文的呀,你叫我怎么办?瞎写不得呀。我每天黑眉瞪眼地,都要到会议室里转一下,啊哟哟,那帮当长官的,”
他撇撇嘴,又摇摇头,“真的是没得救了。说起来,东北也有好几十万国军呀,都被这帮家伙给耽误了。再拖拖下去,共军可要真的要做好准备,抢了他们的媳妇呀。”
傅怀真撇着嘴,一脸不屑的样子对着左少卿,还用力点点头。
傅怀真的话虽然肉麻,但说出的意思,却是左少卿非常明白的。她,杜自远,还有外面的同志,都在为东北方面的事焦心呢。
17-10
这个时候,正是夜色阑珊之时。
国防部作战厅中将厅长,代号“槐树”的郭重木,此时正坐在家里,笼罩在柔和的灯光里。他也在为东北作战方案焦虑。
国防部的会议已经开了一个多星期,但什么决定也没有做出来。
每天,张雅兰都会到他的办公室来送文件。她会睁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探询地看着他。他知道那是一种询问,询问东北的战略决策。
郭重木只能向她摇头,然后看着她带着失望的眼神,转身离开。
郭重木心中同样焦虑。
周围万籁俱静,桌上的台灯照耀着郭重木面前的东北地图。这是一张普通地图,图上并没有任何军事态势划分和兵力标注,但东北国共双方的军事实力、地势交通、城镇关隘,都在他的脑子里,此时也浮现在他的眼前。
眼下这个时候,东北的五十五万国军,其实已经被中共东北野战军分割包围在长春、沈阳、锦州三地。他们的分布是:
东北“剿总”总司令卫立煌,率周福成的第八兵团、廖耀湘的第九兵团,共八个军二十四个师三十万人,驻守沈阳及外围的本溪、抚顺、铁岭、新民地区,作为防御中枢,并准备随时增援长春、锦州。
东北“剿总”副总司令郑洞国率所部第一兵团,共二个军六个师十万人,驻守在长春,意图起到牵制东北野战军的作用。
东北“剿总”副总司令范汉杰率卢浚泉的第六兵团,共四个军十四个师十五万人,驻守义县至秦皇岛一线,其防御重点则在锦州、锦西地区。
郭重木的手指,就在锦州、锦西一带,轻轻地划动着。
他有极高的军事素养,对东北战局早已洞察清晰。
他知道,东北战局的关键,就在锦州、锦西一线!
郭重木洞察清晰的另外一点是,他相信国共双方的最高领导也看到了这一点。
这才是他焦虑的关键!
根据他掌握的情报,东北野战军目前正有六个纵队、三个独立师、一个骑兵师,以及东北野战军所属炮兵纵队的主力,正以拂晓宿营,入夜行军的方式,绕过长春和沈阳,秘密向锦州、锦西以及北宁线的各点靠近并逐步实施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