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表,说:“现在是六点四十五分。”
那人也看了看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的表慢了六分钟。”
张雅兰怔怔地看着他,轻声问:“你是谁?”
那人点点头,小声说:“杜先生临时有事,来不了。我没什么事,就替他来了。”
张雅兰犹豫着,还是问:“你是谁?”
那人说:“我姓李。别人都叫我老李,你也叫我老李吧。”他又说:“女士,我不问你的姓名,你也不用告诉我。你应该有东西给我吧。”
张雅兰向他点点头,从自己的提包里取出一个大信封,递到老李的手上。
老李从信封里抽出几张空白公函看了看,向张雅兰笑了一下,“谢谢。”
他看见张雅兰向左右张望,已经有了要离开的意思,就轻声说:“女士,可否请你坐一会儿。不会太久,坐一会儿就行。”
张雅兰看着他,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
但是,他就是那么安静地坐着,望着湖边的芦苇和野草,什么也不说。他脸上重新出现悲伤和沉重的表情。
张雅兰静静地看着他,也感受到他心里的悲伤。
她轻声问:“老李,你怎么了?”
老李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声说:“我就要离开南京,就是这几天了。也就要离开……我的妻子,我就要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呀……”他似乎说不下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和她一起离开?”张雅兰轻声问。
“她呀……她被捕了。我听说……她受了很重的刑,很重的刑……”他更加痛苦。
张雅兰明白了,他是舍不得离开,他还在惦念他的妻子。
她问:“老李,你们一定认识许久了吧?”
“不久,不太久。可是,就像很久很久了一样。在她即将被捕的那一天,我才告诉她,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妻子了,永远是!女士,我知道她将要被捕,我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捕!可是我却没办法!她被捕,几乎就是我安排的呀!女士,我心里好痛呀!我就要离开,将离她越来越远!她就像一根线一样,拴在我的心上,牵扯着我,一直在牵扯着我。”
张雅兰轻轻握住他的手,说:“老李,不要难过。实话说吧,我最爱的那个人,也被捕了,也关在牢房里,也受了很重的刑!我和你一样!我也理解你的心情。”
老李回头默默地看着她,勉强露出一点笑容,“没想到,我们是一样的遭遇!对不起,可能我的事也勾起了你的事吧。”
张雅兰平静地说:“老李,他一直就在我的心里。不用你勾,他也在我的心里。”
老李向她点点头,“希望你很快能见到你最爱的人,希望我也如此。跟你在这里坐一会儿,说说话,我感觉好多了。我要走了。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杜先生。如果你再见到他,替我说一声谢谢,他帮了我很大的忙。”
他慢慢地站起来,和张雅兰握了一下手,“我走了,希望今后还能再见到你。”
张雅兰点点头,“老李,我也希望今后还能再见到你。”
老李终于走了。沿着荒凉残破的石堤,向远处走了。
张雅兰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希望他平安,也希望能再见到他。但她并不知道,她再见到老李,是在九年之后!
张雅兰心里怀念着高茂林。她没有再坐车,而是慢慢走回家的。
她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深夜了。
16-34
这一天,左少卿终于回到家里时,也是深夜了。
她没想到,她回到家里时,妹妹右少卿已经在家里等着她了。
看见姐姐一进门,右少卿就把双手叉在腰上,横眉立目地瞪着她,凶恶地问:“姐,你今天干吗去了!你干吗又去找杜自远!”
左少卿这才想起来,她今天去过敬业银行,去见过杜自远。
妹妹还记着这件事呢。但她现在没心情理她这件事。
她一挥手,说:“过一会儿再说吧。我现在一身的汗,要去洗澡了。”
她进了卫生间,又伸出头问:“你洗澡没有?”
“我洗过了。你快一点!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说着,还拉了拉身上的花短裤,把一个小鼻子耸成了小蒜头。
左少卿终于洗完了澡。她躺在床上直打哈欠,摆出一副要睡觉的样子。
右少卿拉着她的胳膊使劲摇,“你说呀,你说呀,你给我卖什么糊涂!”
左少卿淡淡地笑着,“好了,好了,我上午去见杜先生,就是想问问他的经济情况,再看看他的工作情况。就是这些。”
“这些你午饭时说过了。还有什么?”
“好妹,我呀,我是又看了看,”左少卿不得不忍着心里淡淡的哀伤,也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说:“他不错,真的不错。你要是想跟他谈,就谈吧。实在说,遇到这样的男人,挺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