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方桌旁坐下,向许文梅伸出手,示意她也坐下。
他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女人。要从这个女人身上打开缺口,他必须采取一定的步骤!
这时,他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一直推到她的面前。
许文梅疑惑地看着他,小心地拿起照片,仔细地看着。
照片里是一间草房,是江南农村里常见的那种十分破败的茅草房。
房檐上乌黑的茅草零乱地垂挂下来,抹着泥的墙壁已经破裂,露出里面的竹篾。泥墙上有一扇窄小的窗户,和一个乌黑的门洞。
只是,门槛上却坐着一个黑瘦的中年人。他身上穿着很旧的中山装,衣领皱巴巴地敞开着。在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也穿着一身已经短小,露出脚踝和手臂,还打着补丁的旧衣服。
他们明显是父子俩,他们表情平静甚至呆滞地看着镜头。
许文梅立刻就认了出来,这个中年人就是她曾经被共军俘虏的丈夫!他已经回家务农了?那么,他身边的孩子,就应该是她的儿子了!
她指着照片,惊疑不定地对杜自远说:“他,我儿子?是吗?”
杜自远点点头,“是,你儿子,已经八岁了。”
许文梅看着照片,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的嘴唇哆嗦着,不住地摇头。
儿子四个月大的时候,她只好把他送回到乡下。
她给他最后一次喂奶的时候,满脸都是泪。她只知道丈夫被共军俘虏,生死未卜。儿子将来,也是生死难卜呀!
此时,她抬头看着杜自远,却说不出话来。她深感惭愧,无以言明!
可是,她丈夫,她儿子的生命,还有她自己的生命,就掌握在这个人的手里!
终于,她轻声说:“杜先生,对不起。”
杜自远目光尖锐地盯着她,却轻声说:“你们食言了,是不是!”
许文梅立刻哭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杜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害你呀!我和他吵过,骂过,叫他不要这么干!可是他不听!他还打我,用力打了我一耳光!他不知死活!他非要那么干!他临出门的时候我还拦过他,可是他不听呀!杜先生,他已经糊涂了!是鬼迷心窍!那个姓曾的对他说过,叶公瑾想让他当副局长,去台一湾!他完全被这个东西迷住了!我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我说,咱们老老实实的,不要惹事,也许杜先生会放过我们!但是,他什么也听不进去!他就知道找死!杜先生,我真的不想惹事!不想给你添麻烦呀!请你相信我!”
杜自远不动声色地盯着她,轻声问:“赵明贵人呢?”
这一下子,许文梅哭得更厉害了。
她摇着头说:“他天一亮就走了。我拦他也拦不住。他只说了一句话,叫我等他回来!可他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呀!”她捂着脸,哭得更厉害了。
杜自远问:“他还会回来吗?”
许文梅扬头大叫:“他跑了!他扔下我跑了!他根本不会回来!他跑了呀!”
杜自远说:“好了,不要哭了。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你。”
许文梅擦着眼泪,“您说。您问什么都行。”
杜自远冷静地看着她,“昨天晚上,武昌火车站发生爆炸。这件事,和你们有关系吗!或者说,你们知道这件事吗!请对我说实话!”
杜自远最后一句话说得很严厉。他希望从这里打开缺口!
这时,许文梅虽然不时抽泣着,但眼神里已经露出恐惧和不安。
她迟疑片刻,终于说:“杜先生,我说实话,是……是有关系的。我们没有特种器材。那个特种器材也不是我们安放的。我们只是转了一下手,交给了那个姓涂的胖子!”
杜自远问:“是谁经手?”
许文梅不敢隐瞒,只好说:“对不起,是我!我只是转手,只是转手呀!”
“你如何转手?”杜自远明确地问。
“前天晚上,那个姓涂的来,我就交给他了。就这些。”她脸色苍白地回答。
“他从哪儿过来?”杜自远继续问。
“他……他是从水上来。是两个人。那个人守着船,他进来,拿到东西就走了。”
杜自远心里极其恼怒。这正他的一个监控盲点。
毫无疑问,这是赵明贵的狡猾在起作用。但是,也是他的疏忽呀!妈的!
他问:“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这时,许文梅就稍稍地犹豫了一下。她注视着杜自远,更加惊慌而不安。
她终于说:“开始,那个姓涂的要求我们转交三件特种器材。杜先生,是三件!但是,前天夜里,我交给他的,只有一件!我只接到一件!我当时……很奇怪。但是,姓涂的也没有问。所以,我猜想,他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另两件特种器材的去向!杜先生,我说的都是实话!”
此时,杜自远的脑海里已经轰轰地响了起来,浓烟和火焰在他的眼前翻腾,他感到自己正被这熊熊的火焰灼烤!
他到现在才明白,那个狡猾的“水葫芦”是有后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