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
当珝离开了后花园追到夺路而逃的高辰来到了长廊, 却见她正痛苦的拿自己的头撞着红柱,珝快步跟到身后,慌忙间边唤着她的名,边伸手抚在了她的额间, 隔在了她红柱之间,紧接着就是一声严厉的责备, 道:
“你在干什么?”
即便是情绪失控,我也依然能感觉道来自珝的怒气与责备, 她无法原谅我如此不知爱惜自己,可我只觉得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因为只要一想起那时与阿娘生离死别的情景,我就实在是没有办法去原谅……
停止了自我伤害的行为, 我早已是泪流满面, 如夫人的出现, 令我触不及防, 我从没想到过, 此生还能再见到与阿娘音容笑貌如此神似之人, 自从我寻回了记忆,对阿娘的思念就越发浓烈起来,能与她再度面对面的说话, 哪怕是闲话家常的话语, 那是就连在梦里想都不敢想的奢侈, 我好想好想再见到阿娘, 可又深怀歉疚, 害怕阿娘她不会原谅我!
是啊,那人不是阿娘,是姨母,可却不是我的姨母,我是高辰,不是叶晨!
“我没办法原谅自己啊,如果不是因为我,也许……”
如果不是为了要护我,也许阿娘就不会死……
珝闻言悲愤顿生,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扳过我的身子让我直视着她的眼,愤怒而又哀伤的看着早已颓废不堪的我,眼眶也微微泛着红,有些激动的拉扯着我的衣领,生气的说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你如此自轻自贱,是想做不孝之子么?”
对上了珝那双悲伤的眼眸,我陡然间想起了受伤昏迷之时,梦中那个如此眷恋不舍的依偎在自己母后怀里的小女孩,那个用稚嫩的声音说着无论母后要去哪里自己也要跟着去的小女孩,也是那个被她的母后好好爱护疼惜着,可她的母后却最终又不得不离开她的小女孩,我们的经历如此不同,却都在年幼之时,失去了至亲之人啊!
我忍不住伸手附上了她的,却发现她的身子也在微微的发着颤,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感到惭愧,也为她感到心疼,她的那句话‘不孝之子’也是在向我倾述着一个世人都知道且再也简单不过的道理啊!
天下的母亲都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有时候,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被母亲如此深爱着的自己却在质疑这份母子天性,确实是不孝之极了啊!
“对不起……”
我失控的情绪也逐渐开始平复了下来,心里不断鼓励自己让自己努力振作起来,因为这样软弱的自己,根本无法成为她的依靠啊!
知道自己要说的话,眼前这个冤家都已经领悟到了,珝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宽慰的神色,可她还是要听到我一句真真切切的许诺,道:
“以后不许再如此不知爱惜自己了!”
我深情的望着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嗯,不会了。”
珝渐渐松开了我的衣领,原本情不自禁想要抚上我脸的手,却因为身处陌生之地而不可过于随意,生生克制着收了回来,可那只被我紧紧握住的手,却被我执着着不肯轻易松开,珝有些无奈,可最后却在我的坚持下不得不稍作妥协,我们的手在衣袖的遮掩下依然牵着,可她却避开了我越发深情的目光。
她没有看我,也许是不敢看,却反问了我一句,道:
“现下可感觉好些了?”
我忙用另一只手的袖口将眼泪胡乱一抹,摇了摇头,回道:
“好多了。”
珝看着我满脸泪痕的模样还有那高高肿起的额头,微微有些心疼,可见我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心中也安心了不少,无奈的轻叹了口气,紧接着柔声对我说道:
“那,我们回家吧。”
回家,回我们的家……
我破涕为笑,心中有暖流淌过,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恬美的笑容来。
“好,我们回家!”
珝脸上也不觉有了温和笑意,两人就这样牵着彼此的手,一前一后的准备漫步离开太白楼了。
……
一直在不远处看着这对有情人互相宽慰的陈晓,在此时也不禁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来,还好,一切只算是虚惊一场,虽然这次宴请算是半途而废了,可陈晓在经历过方才的事件之后,反而觉得主上她们不去参加今夜的宴会才更为妥当一些呢,一切都是因为那名叫“无双”的黑衣女子所说的话,以及她有意无意对主上和驸马所展露出来的恨意!
陈晓深知,虽然陈氏商会商道遍及天下,而且与似洛阳四大世家这般的大族强豪也有不浅的交情,可这也并不代表陈氏商会就能被洛阳四大世家或者其他强豪视为自己人,他们也就更不可能将一些鲜为人知的秘密与之共享了,而这位可以自由出入宫家太白楼名唤“无霜”女子的来历,很显然就是这不为陈晓所知的秘密之一了。
看着这黑衣女子的举动来说,她会恨驸马似乎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就连她也亲眼看到了驸马确实对襄儿的表姐有不轨之举,只因为她的主上看似心仪襄儿的这位表姐,自然也就不会轻易放过如此胆大妄为的驸马爷了,而从形势上看,她的这位“主上”似乎来头不小!
那无霜的主上究竟是何人?是四大世家的人么?可感觉上又不是如此;可若不是,那她这位“主上”的势力难道比得上洛阳四大世家?
在这洛阳城中,还有这样的人存在么?那为何商会在洛阳留下的探子却丝毫没有这类的汇报呢?
陈晓陷入了沉思……
不过,话也说回来,驸马如此明目张胆的在后花园幽会女子,说他与那位姑娘毫无瓜葛那就是在睁着眼说瞎话,关键是为何主上瞧见了那幅场景却无动于衷呢?难道主上的胸襟当真如海般宽广,竟然也容得下驸马三心二意?
不知为何,陈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苦笑两声,觉得这样暗自揣度主上的心思可不大好,忙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边走着忍不住在心里暗忖道:
哎,女人心,海底针啊!
……
无霜狼狈离开之后却并未即时离开太白楼,还想要有所动作,却被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的另一个黑衣人所拦截,无霜警戒的摸上了自己的峨眉刺,却在认清来人之后缓缓的松开了手。
虽然对方一身黑衣蒙面不辨男女,可无霜还是感知到了对方的气息,淡淡说了一句,道:
“原来是你啊!”
对于此人的出现,无霜脸上略带不满之意。
来人一直都知晓无霜急躁的性子,故而并未对她的这种态度有所不满,只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
“主上唤你回去。”
一听此言,无霜不禁神色有异,深怕自己方才做的事情已被主上所知,只怕回去后免不得会被主上责罚!
“我没有做错,错就错在没有即时便取了那厮狗命!”
无霜的语气尽是不甘,觉得当时若不是叶晗出手阻挠,她早已一招得手,杀了高辰了。
“主上并没有下达刺杀高辰的指令。”
来人知道无霜为何苦苦执念于要刺杀高辰,只为了邺城大刑中有她的亲人,这是私怨,黑衣人也不想参合,也就不同她多争辩什么了,对于刺客而言,主上的命令高于一切,而且没有人可以违背主上!
无霜不甘的一拳打在了身旁的红柱上,狠狠地说道:
“他的存在一定会有碍于主上的光复大业,迟早都要杀,为何不能称此良机,借洛阳之便,取他性命易如反掌,若是等到平安回到北魏都城,到时再动手只怕难上加难。”
黑衣人凭着眼前的形势得出了最正确的结论,道:
“你杀不了他的。”
从高辰离开邺城南下到洛阳来的这一路,要杀他的人太多了,可却没有一个人得手,由此可见,高辰身边明里暗里都有高手相护,即便是来到了洛阳,仅仅是晗姑娘这一关,就没有几个人能越得过,想要取他性命谈何容易?
无霜也明知事实如此,却依然心有不甘,可主上的命令又是绝对不可以违抗的,事已至此,也便只能暂且作罢,唯有见机行事了。
“好,我这便回去面见主上!”
说完,无霜便准备离开太白楼了,可刚走了两步,忍不住回过头来静静望着那人,饶有兴趣的问到:
“你既然回来了,那是不是表示主上吩咐你做的事情,你完成了?”
黑衣人并没有说话,便算作是默认了。
这么说来,计划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呢……
闻言,无霜脸上不觉露出可憎的笑容来,只觉此乃天道循环,报应不爽,随即得意的冷笑着利落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