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的冷香味混进气息,瞬间包裹了全身,像寂静遥远的山谷中一小撮从松叶顶端落下的新雪。
苏酥心头一动,下意识地偏过头瞄了他一眼。
司墨闭着眼睛,深邃的眉眼勾勒出冷厉的形状,眼下带着两片淡淡的乌青。
他浑身上下那股锋芒毕露的锐利似乎随着睡意而渐渐地褪去了些许,露出了里面疲惫而憔悴的内核,像是解甲归田的将军,躺在自家一方温暖的屋檐之下,才能卸下所有防备和警觉。
苏酥试探着动了一下,没挣脱成功——他不知什么时候攥住了她垂在膝盖上的手,冷硬的骨节像枷锁一样牢牢地锁着她的腕,仿佛溺水的人下意识地抓紧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截修长的手指泛着淡淡的青白,与她记忆中影影绰绰看不清的那只手丝毫不差地重合到了一起。
真的是他。
苏酥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抬头看向裴邢,“哎。”
裴邢没敢纠正这称呼,老老实实地接住了这声“哎”,“太太,您有什么吩咐?”
苏酥顿了一下,“我刚才听他叫你裴邢,对吗?你今年几岁?”
“比司爷小一岁,24岁整。”
苏酥“哦”了一声,“那我还比你小一岁呢,别叫我‘您’了,听着怪老的。”
“......”裴邢瞄了自家司爷一眼,见他仍然面无表情地靠在苏酥肩头,像是睡熟了,这才轻咳了一声道,“是。”
“我就是想问一下,他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吗?”苏酥朝身侧那张俊朗的脸扬了扬下巴。
“自从联系不上您,司爷这段时间来就没有睡过好觉。昨晚也是临时接到了您在陵城的消息,就连夜赶过来了,又在大堂里等了大半宿,可能这会儿是困了。”裴邢一五一十道,“待会儿回了酒店,您......呃,太太可以先陪司爷回去休息。”
苏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笑了一下,“是吗,他找我找的这么急,不会是什么豪门恩怨,要带我回去签字按手印才能拿到遗产什么的吧?”
裴邢,“......”
果然太太还是那个太太,就算失忆了也一样,说话没型没款的调调无人能及。
“不是吗?”苏酥开玩笑似的道,“难道他是因为真的那么喜欢我,所以才把自己累成这样的?”
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她没当真,裴邢的脸色却微微僵了僵,半晌才抬起头,十分认真地道,“是。”
司墨对这一切丝毫没有察觉,他本来只是想略微闭眼休息一会儿,没想到居然就这么睡熟了,意识摇摇欲坠地跌入了黑甜的梦境中。
滔天的火光映亮了整片天空,热浪扑面而来,火舌舔舐着脚下大片茂盛的林海。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女人。
可下一秒一阵大风吹来,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陷入了一阵天旋地转,等再次睁开眼睛,怀中的温度已经消失,那女人如同折了翅膀的鸟儿一样笔直地坠落——
“不要!”司墨猛地睁开了眼睛,额头上霎时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苏酥被他吓了一跳,没听清他刚才喊了句什么,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他,半晌才张了张嘴,“你......做噩梦了吗?”
看清她的瞬间,司墨眼底的惶恐才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