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能为陆家奔走,等到沈家出事,她就算想做什么,可也是有心无力了。那时候她已经病的起不来榻了,她拼了命的求侯爷替陆家奔走疏通,侯爷只告诉她:作为姻亲,他没受牵连已算万幸,她能好好的在府里不受陆沈两家的牵连,也是因着他的上下打点
锦棠伸出十指,原本莹白的手指已经蜡黄,圆润光泽的指甲也如老树一般抽瘪下去,她很久都没有染过指甲了,可她却不以为意,只是低着头,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碾磨起来。
食指的侧面,第一个骨节上,曾经有一道伤疤,那是她母亲没的时候,她心有感应一般被花剪所伤,后来伤疤虽然被去掉了,她却养成了这个习惯。
“听说,连五房七夫人养的那只哈巴狗都被上了铐子。”
“听说,陆家被午门斩首的时候,血流遍地,将护城河的水都染红了。”
绿袖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望着锦棠平静的面孔绝望又沉痛的哭了出来,“小姐,不要说了——求您不要再说了!”小姐就是那时候开始不吃药的
江妈妈眼眶也范了红,却忍不住厉声呵斥道:“在小姐面前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锦棠却笑了出来,轻轻摇了摇头,“沈家紧接着也被抄斩,受牵连的,竟然有数百人之多!想必当年的南山案,也不过如此罢?”
见自家小姐忽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绿袖吓得忘了哭,担忧的抓着床沿望着她,“小姐——”
锦棠看着绿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不要担心,我无事,你把药给我吧!”
绿袖大喜过望,一时将心中的疑问跑了个精光,忙囫囵用袖子抹了把脸,似怕小姐反悔一般匆忙起身,端起搁在脚踏上的药碗小跑着出去,“奴婢这就去将药热一热!”
待到绿袖身影消失在帘子后头,锦棠才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江妈妈见她实在有些不济,忧心道:“小姐可要先躺一躺?”
锦棠点了点头,由着江妈妈扶着自己躺下,她实在是有心无力,觉得好累。
江妈妈想了想,还是道:“小姐不要灰心,如今您虽然病着,但是奴婢拿着三老爷曾经留的亲笔信,总算寻到了那个大夫,绿袖今日熬的药,便是那大夫开的方子,几幅汤药下去,想必小姐很快就会好起来,咱们有时间,未必不能再谋划。况且——”江妈妈压低了声音,“奴婢虽然没打听到沈三老爷的消息,可是大约还活着。”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锦棠她其实没抱什么希望,不过她仍是安慰的朝着江妈妈笑了笑,睁着大而无神的双眼看着江妈妈,一把握住了她即将要抽回的手,“侯爷要娶平妻,妈妈怎么看?”
萧湛娶了她,与陆家联姻,那便是站在了沈家的这条船上,沈家与张家向来是不和的,虽然沈家向来不赞同萧贵妃,可是沈家毕竟中立。可是张家不同,别忘了,张家的女儿可还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呢!张阁老难道放着自己的女儿不管,转而去投向萧贵妃?要投早投了!何必要等到现在?
江妈妈知道她是在问侯爷娶妻的事,想到方才小姐又问起陆家的事,恐怕是心中有了怀疑,她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就怕小姐被侯爷蒙蔽了双眼,一味地维护萧家。
她拍了拍锦棠的手以示安抚,又转身走了出去将外头堂屋里的们拴上,这才挑了帘子进来,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皱着眉,心中将从前想过的事又想了一番方道:“小姐,奴婢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在这个人人自危时候,宁安候府站在沈陆两家的船上,不低调行事便罢了,反倒如此张扬的要娶张家嫡女?”
江妈妈见锦棠的面色逐渐凝重,叹了口气,她家小姐自小就冰雪聪明,只不过失了夫人的保护,养的性子绵柔些罢了,可是万事若不是关系着萧侯爷,小姐可明白着呢。
她吸了吸气,接着又道:“张阁老与沈老太爷不睦,这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宁安候府纵然有萧贵妃做靠山,可是张阁老、张皇后和萧贵妃也素来水火不容,张家怎么会首肯?纵然张家点头,那么萧贵妃呢?”
锦棠摇了摇头,仍是觉得像是听到了天方无稽之谈,“萧贵妃性子跋扈,她是万不可能同意的,除非她不知道”说完,她睁大了微眯着的双眼,脑中忽然空明起来,这样一来,便说得通了。
江妈妈一怔,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她思索了一番后,慎重的点了点头,“恐怕此事真的如小姐所言一般,萧贵妃不知此事”
锦棠喃喃道:“侯爷这是要做什么?萧家与萧贵妃同气连枝,难道他这个靠着贵妃得来的侯爷还能脱出萧家去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