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锦荣习惯了京城中的优渥,不愿意去岳麓书院。
锦荣却没想那么多,他先是惊讶于阿姐的决定,后来又只是皱眉,似乎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才抬起头,看着锦棠,咧着嘴笑了出来,眸子里带着一抹向往,“这个曾夫子我曾经听老祖说过,说他是当时罕见的端方之人,乃是真正的君子,跟着他读书,是求也求不来的事,我当然是愿意的,只是听说曾夫子统共也只收过三个弟子,便是从前有个中了状元的举子想入他的门,也被他拒绝了,我只怕我年幼懵懂,学问浅薄,曾夫子瞧不上不肯收。”
锦棠有一瞬惊讶,“没想到,小舅舅口中的曾夫子竟然如此炙手可热?”
她回过神,有些感慨,看着陆锦荣的眼神也有些迷离的温柔:“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是为君子。母亲一直希望你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跟着这样的人,想必你也能受益颇多,我也总算能放心些。他肯不肯,自然不是该你想的事,看小舅舅的样子,大约也有九成把握,你只管准备好就是了。”
“阿姐放心”锦荣踌躇满志的重重点了点头,刚舒展开的眉眼又蓦地皱了起来,“可是家里”
锦棠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伸出手,替他抚平袖子上的褶皱,道:“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何况,届时你人已经去了书院,难道陆家还有人追出你来不成?”再怎么样,你还有姐姐呢!她笑了笑,面带怜惜。
锦荣听了,眼珠一转,嘿嘿笑了起来,满脸谄媚,“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阿姐这手先斩后奏瞒天过海可真是高明。”
锦棠哭笑不得,落在袖子上的手还未抽回,便一巴掌拍在他的额头上,“怎么能叫先斩后奏,左右有外祖母,和舅舅们替你说项,想必父亲和老祖不会反对。”想着锦荣还不知道外祖父回来,所以她语气一顿,强咽下外祖父,改口说了外祖母。
锦荣唔唔哼着,眼中还闪过一丝得意,余光中瞥见绿袖端着汤面进来,眼睛一亮,忙伸手去接,也不管烫还是不烫,囫囵吃了起来。
锦棠看见他这个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
锦荣含着热汤面,烫的直吸气,口中含糊不清的道:“阿姐,你叹什么气呢?要我说,你就是想得太多了,反正我答应过你,要好好念书,我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当然是作数的!况且,曾夫子是大儒,跟着他进学总比在京城有趣,正好我也可以躲个清净,府学胡同有几个,整天眼高于顶的,觉得别人都是糟粕,就他们能金榜题名,牛气的不行,我才懒得搭理他们!”
锦棠曲起食指,板着脸敲了敲桌面,“食不言,寝不语!”
锦荣咽下汤面,又喝了一大口汤,用帕子擦了擦热汗,嘻嘻笑着,又露出平日里无赖的模样,“大不了,我撒泼耍赖说不回去,他们还能硬把我架回去不成?潭州距京城可远着呢!我有上万种办法脱身——”说着,还眨了眨眼。
锦棠无奈,宠溺的用帕子替他擦了擦滴在袖子上的油渍,“过几年就娶媳妇儿的人了,吃东西还能滴在袖子上。”
锦荣嘿嘿笑了两声,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递上另一只袖子,指了指油渍,示意锦棠替他一同擦掉,“姐,咱们不说那远的,反正是你先嫁人,到时候你在那些大家闺秀里头替我挑个好的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