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妈妈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盯着大掌柜那张看似忠厚老实的脸。
不过她很快便镇定下来,冷笑着看向大掌柜,“刘大成,你说这话,我可就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了——什么账册?你的账册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老婆子虽然上了年纪,可也跟着夫人这么多年了,我虽然好性儿,也不是能由着什么土狗瓦鸡在骑到头上的!”
大掌柜似是早就想到了她这些说辞,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妈妈不承认也没关系,您跟着夫人这么多年,又深得夫人信任,说话总比我们这些掌柜的有分量,不过,相信夫人也总有看走眼的时候,比如这些票号存根,夫人大约也没见过”
听到存根,陶妈妈这才彻底慌乱起来,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可是看看四周的动静,却又退了回去,心有不甘的握着拳,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刘大成!你到底要做什么!”
那些存根,可是她顶着萧氏的名义存到票号的,而萧氏手里的银子,那可是一文钱都有账可查的!
她不敢放印子钱,怕被人发现,再加上有时候用钱用的急,所以只好存在票号中,每月好歹也能分一毫利。此时被刘大成扯出来,她只顾着慌乱了,又哪里有心思去想这些保管严格的凭据哪是一个小小的掌柜能弄得到手的。
“我不想做什么,如今铺子里不是正大批量的下单子从南边买米么?银子周转不开,妈妈只要把这五千两银子还回来,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想都别想!”听到那些钱要吐出来,陶妈妈还没想,只是听听就觉得心口疼,等她看着刘大成看过来的目光,不由又心虚起来。
她叹了口气,开始伏低做小:“刘大掌柜,你看我这也是没办法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男人死得早,家里头又有一个病鬼儿子,若不是我得了夫人的青眼,拿银子吊着我那娃儿的命,他坟头的草都得比人还高了”说着,倒也真流了两滴眼泪。
大掌柜毕竟是个老实人,乍见陶妈妈一哭,就算心里知道她可能是在装柔弱骗同情,可那股子狠意到底也泄了七八分,再也硬不起来,只是抿着嘴唇握紧了拳头。
他皱着眉,心里没来由一阵心酸,看着陶妈妈假哭,他倒是真的想要流泪了。他心里觉得委屈呀!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而陶妈妈动辄打骂店里的伙计,肯定是恶人的,可是,陶妈妈吞了那么多银子,却没有人管,而他却要受她和二掌柜的挤兑。
恶人自在逍遥,好人却活的憋屈,这是什么道理?
一阵寒风吹来,他的脚早已经冻得麻木,可是整个人却逐渐坚定了起来,当初沈夫人对他有知遇之恩,又有收留救命之情,这几年在铺子里那么难,他也没想过离开,如今小姐终于将铺子接手了,他难不成连这一件小事也办不成?
想着自己的委屈和窝囊,语气便逐渐硬了起来:“妈妈和我说这些也没用,现在是小姐管着铺子,若是她发现账册不对,少了银子,第一个问责的便是我,我只是一个掌柜的,要是让我拿出这银子来,我可是拿不出来的。”
账册不是早就换成假的了么?若是没有人说,小姐又怎么会发现?这么点胆子还能做成什么!
陶妈妈擦着眼角的手顿了顿,心中暗骂却又又不敢和刘大成发脾气,只装着悔恨的样子一味的可怜道:“刘大掌柜,你看这事闹得,其实说来说去,是二掌柜的针对你,排挤你,我一个下人,跟你又没有什么冲突,何苦为难你?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说来说去,还是我被银子迷了眼,收了二掌柜的银子,这才对他总是挤兑你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银子也不是经我的手拿的呀!我拿着刀子逼着二掌柜从铺子里拿钱了吗?再说了,我是收了二掌柜的银子,可也只有二百两,五千两那么多,就算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收的!说来说去,这银子,谁拿的,您找谁去!您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也知道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这不用我说吧?再说了,夫人整天要忙府里头的中馈,哪有心思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闲事?而且这铺子早就已经给了五小姐了,当时没核对清楚,现在要来翻旧账是怎么一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对夫人心里不满,借着这件事,给夫人身上泼脏水呢!”
说着,又苦口婆心的劝:“不过,我看这件事也就是你自己的主意吧?咱们都是做下人的,为主子分忧是好事,可是无事找事那就是你的不对了!诶!也不是我说你,你性子和软,那二掌柜也就是因为这样,才想把你挤下去自己当大掌柜。”
“明日巳时,妈妈道铺子里还银子吧!”刘大成却不听她说了什么,只是木着一张脸,说完就走了。
“呸!什么东西!还敢威胁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你叫我去,我偏不去!”
结果第二日,到了巳时陶妈妈还在陆府,便有人来低声询问陶妈妈,“米铺的大掌柜说是给老东家问个安,想见夫人,您看,人是不是要带进来?”
“这不合规矩,还是我去看看吧!”陶妈妈心中一惊,不动声色的打退了小丫鬟,结果见到人,却见是米铺里的小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