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前方被霓虹刺穿的夜色,攥着方向盘的手掌都变得局促起来。
下了高架桥,车速放缓。
最终在一棵开满繁花的流苏树旁停了下来。
何田田本来心情压抑,正盯着窗外的夜色出神。
见车子忽然停了下来,她不由得拧眉。
可小脾气还在,仍旧盯着窗外不肯回头去看顾阅忱:“干嘛停车?”
顾阅忱:“有话想跟你说。”
何田田:“有什么话非得停车……”
顾阅忱:“很重要的话!因为不想再被别的什么东西干扰到,所以一定要停下车来说。”
何田田被他郑重其事的样子搞的有些紧张,指尖下意识揪上了披在身上的外套。
顾阅忱:“我承认,以前的时候一直把你当工具人。也一直坚定的以为,像你这种肤浅幼稚,做事不经头脑的人,也只配当一个工具人。”
何田田:“……”
顾阅忱继续道:“我一直以为,这个工具人可有可无。当她惹我心烦的时候,我甚至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她要真是个机器人就好了,那样我就能直接拔掉电源,把她扔进垃圾车。从此眼不见心不烦,一了百了。”
“可直到有一天,她真的走了。我才发现,那个可有可无的工具人早就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下班了看到漆黑一片的房子,我会想到她亮着灯火,抻着脑袋趴在落地窗前翘首以盼的样子。”
“每天去衣帽间拿换洗衣物,看到那堆被她剪坏的袜子……我就会想起她吃醋时无赖又委屈的小表情。”
“当我到了厨房,就会想到她变边菜边手舞足蹈,扭腰哼小曲的样子。我有偷偷的翻过她的微博,我从来都没有留意过,原来她为我做过的每一餐,会有那么多步骤,会倾尽了心意……”
“最初的时候,我以为这一切不过是权衡利弊的结果。习惯了工具人鞍前马后的照顾,突然有点不适应而已。”
“我以为很快就会过去,会把她抛之脑后,日子也会回到婚前,清净,安逸,没人打扰。”
“可事实却是,糟糕的状况越演欲裂。”
“她不但会活跃在房间的每个角落,还会活跃在我每晚的梦里。我很少做梦,只是在我母亲和安安离世的那两年里,反复的做着同样的梦。”
“后来我才知道,工具人早已挤入她们的行列,成了我心里分量最重的人……”
顾阅忱默默的凝视着前方。
远处灯火璀璨,一闪一闪的映入眼帘,在他深邃的墨眸里汇成了星海。
他滚了滚喉咙,声音变得沙哑:“后来我开始变得担心她……没来由的担心。”
“担心她天真无脑,被人利用。”
“担心她莽撞好胜,会被人按着脑袋打。”
“担心她毛手毛脚,慌里慌张,出门在外会磕了碰了……”
“自从目睹她车祸入院,我的心就一直揪着。每次接待病人,拿到资料时,哪怕他们的名字跟她撞一个字,一个音,我都会心惊肉跳半晌……”
“很可笑,对吧?”
说到这里,顾阅忱自嘲的扯了扯唇角:“一个自以为不起心,不动念,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有一天竟然也会慌成那样……”
听到这里,何田田贝齿死死地咬着下唇,几乎咬出了血痕。
她在极力隐忍,想让自己看起来不动声色,稳如老狗。
下定决心离婚那天,何田田就在心底里暗自发过誓:
如果有一天,顾阅忱回心转意向她出言求和,她一定会指着他的鼻尖把婚后一年来所以的不满控诉一遍。
现在知道后悔了?
那你就继续悔着吧!
有后悔药姐我也不卖你!
然后一脚踹他几个跟头,送他一句“多远滚多远”。
理想很丰满,现实挺骨感。
顾阅忱的一番话,像是裹着刺球的蜜糖。
入口有多甜,就有多戳心。
都说迟来的深情比草轻贱。
可就是这份回应,她曾日盼夜也盼……
弥漫的氤氲一点点凝结,汇成了泪光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何田田屏着呼吸,就是不肯让它落下来。
“再重新给我一次机会吧!”
顾阅忱的声音就在耳畔:“这一次,换我来追你。”
“我……我从没谈过女朋友,没什么经验……”
顾阅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底气不足,有点难为情。
扑簌!
何田田苦笑不得,眼泪夺眶而出。
谁能想到,矜贵,仙冷,人家绝色顾医生真心表白的时候,竟然这么……
活脱脱像个局促的孩子。
“刚开始可能做不到你心中最想要的样子……我愿意改。毕竟来日方长,我不信一辈子还学不来!”
顾阅忱:“所以……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何田田缓缓的转过头去,迎上顾阅忱温脉的眼眸,心神摇曳缠绕成一团乱麻。
“你不用着急回答我。”
顾阅忱生怕何田田会直接拒绝,在她开口之前先补了一句:“你考虑好了再给告诉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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